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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逸不写严肃文学,偏好艳俗,出版的书目市面上很难买,分年龄层级。他的观念中,严肃文学与通俗文学的界限并不清晰,或者说大众与文学其实密不可分。
魏北与他上床后,偶有几次过问:“您写的这些,不觉不入流,不觉难以抬上桌面讲?”
沈南逸戳灭烟头,薄情寡义的俊脸掩在烟雾背后。
“您演的电影,不觉下流,不觉难登大雅之堂。”
魏北:“我只是讨口饭吃。”
沈南逸却笑得很迷人:“不止,还是为了美与艺术。”
早餐丰盛,海鲜粥加几碟小菜。魏北刚端上桌,瞧见楼上下来一人。男的,纤瘦,漂亮,金丝雀般叫人喜欢。
魏北实则没有敌意,但眼神挺冷。不怪他,外边给人笑惯了,面部肌肉僵硬,回家懒得牵动嘴角。
男人穿了衣服下楼,看样子不打算久留。他和魏北擦肩而过时,魏北莫名生出一丝熟悉感。
不想沈南逸倒追了出来,睡袍穿得极匆忙,生怕晚一步。
“辛博欧!”
男人就停了半拍步子,很快穿鞋出门去。
魏北呆怔片刻,忽然瞳孔一缩。
他敏锐的直觉发出信号:这男人过夜了。是在主卧的大床上。
沈南逸没追到人,不恼。他只睨一眼楼下的魏北,去了浴室。魏北吃到一半时,沈南逸上桌。两人没有过多言语,偶尔勺子碰撞碗底,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米粥即将见底时,沈南逸随口问他:“昨晚赚了多少。”
魏北的手一顿,如实报了数:“三万二,几场热舞。”
“那还挺值的。”
“是很容易。”
对话经常如此卡在尴尬的位置,沈南逸不往下说,魏北亦不接。明明没有丝毫的瞧不上,却在字里行间流露出些许优越感。
魏北盯着碗底米粥,汁水浓稠,颗粒黏腻。勺尖轻转,就袒露出白瓷红柚的图案。
上书四字:智性真诚。
不伦不类的设计,不伦不类的配色。沈南逸定制。
魏北知道其意思:为你的思想而战。但若你的思想失败了,你的正直仍会为胜利欢呼。*
当初他认为南哥或许是个“伟人”,长期接触后,明白他应当是个“伪人”。
不管是什么人,如今供他吃供他穿供他住豪宅,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可以感恩戴德了。
魏北没资格讲感情,他知道,这只是交易。
沈南逸会在每天九点准时开始写作,此后直到午餐时间,家里不能发出任何嘈杂的响动,放音乐也不行。
某次魏北的手机铃声欢唱多次,沈南逸叫他滚出去。同是数九寒天,魏北穿着单薄睡衣在门口站了三小时。
他攥在掌心的手机似铁块,凉刺骨。又似一个一个不绝的耳光,扇了180分钟。
后来魏北学乖了,沈南逸写作,他就躲到花园看书。有时看沈南逸写的书,青天白日下打一趟手枪。有时看严肃文学,他很喜欢。
魏北基本不看剧本,台词少,动作多。看两三遍足够。
这样的日子,漫长又乏味。
但今天,忽然生了一条裂缝。
沈南逸起身离桌前,突然朝魏北问一句:“你有没有想过搬出去住。”
“没有。”
魏北说。他明白是什么意思。
老东西居然也会动真感情。
“那你最近有空看看租房信息。”沈南逸不是征求意见,他更喜欢下达命令。“博欧说不喜欢家里有其他人,我觉得也该定一下了。”
“毕竟到了这个年纪,有个稳定干净的伴侣会比较方便。”
魏北坐在那儿,不说话。头埋得很低,故意露出那截纤长的后颈。
而沈南逸是看也不看,俨然失去兴趣。
他上楼前,又突然回头说:“魏北,你觉不觉得博欧挺像一个人。”
魏北终于牵动嘴角,笑了半秒。眼里却没什么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