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只是两三个挑事的人,拿着碎酒瓶在互殴,紧接着,范围越来越大,像是某种无法遏制的东西。
黑社会闹事,常有的事。我想,不去管就行了。
他们中忽然有人指着我,然后露出了我熟悉的,嘲笑的,厌恶的表情。
哎,不觉得吗,那可真是个恶心的怪物。
然后我看见他放下了吉他。
我紧张地看着他,他依旧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走了过去,面带微笑,而头发懒散地披着,没有扎起。
他猛的挥拳,对着那三四个人人拳打脚踢过去。
你们再说一遍,谁是怪物。他吼道。
我第一次看见他真正的愤怒。原来他如水般柔软的目光也能这般凛冽,甚至于手背的青筋根根暴起。
他原来,也是有一点在乎我的吗。
我心里忽然有点痒痒的。
可我知道,他哪里打得过这些人。
他也不过是肉体凡胎。
于是我加入了混战。
噢,作为国家合法公民,我在这之前首先选择了报警。于是在事态变得严重之前,很好地被警方控制了下来。
坐在警局的走廊里,焦生还在做笔录。他进去之前,有点抱歉地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事,我等你。
我等你。
他想说什么,但又没有说出口。
我靠在身后的墙上,忽然想道。
焦生有一天会离开我吗。
晏之枫,你愿意等他,可他会等你吗?
你们算什么,朋友吗?
我以为我们能够永远如此,永远能满足我这种自私的小愿望。可作为一个——可作为一个曾经的歌手,我知道,地铁站绝不是他的舞台,酒吧也绝不是他的舞台。
他该去更远的地方。
而我只是个怪物。
焦生的歌声,要让全世界听到啊。
我违背了先前的承诺,先一步像是做贼那样地逃出了警局。
这条马路上没有人,月光淡淡的。我想,我穿着清洁工的衣服,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好像也挺配的呀。
我配啊,我就是贱啊。
我笑了,笑得有些开心。
“我可以第一次地吻你吗
我可以第一次地爱你吗。”
我将这句歌词嵌入我的脑海中,反复地哼唱,反复地用我喑哑得只会咿呀咿呀的嗓子唱着。
好难听,我想。可是我就是想唱啊,我想啊。
我曾经也可以唱歌啊。
这是我的歌我的音乐我的世界,我凭什么不可以大声歌唱凭什么不能。
忽然间,一道明亮的白光从我身后打过来,疾驰而过的风声越来越近。
我知道的,于是我笑得更开心了。
撞死我吧。
可意料之中的撞击并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温热的呼吸声。一点一点地融化我脸上的疤痕,一点一点地融化我的心。
我尖叫起来,极力挣脱他的怀抱。可他死死地钳住了我,让我根本无法动弹。
于是我哭了,不顾一切地哭了。我在心里呐喊道,焦生,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啊。
他的脸轻轻地摩挲着我擦伤的手。
他说,因为我爱你,晏之枫。
我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这并不是因为被暗恋的人表白。
而是因为他听见了,听见了我的心声。
焦生深吸了一口气,昏暗的街道上,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相信,那张脸上一定是最温柔的神情。
他唱道:
“如果我是怪物,你们是否会爱我如初。”
你听得见?
他点了点头。
你听得见啊。
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听得见,晏之枫。
我的拳头落了下来,打在他的身上,我的泪流得满脸都是,但我还是在心里不断地问着一样的问题。
焦生,你听得见吗。
他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回答,我听得见。
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