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毫不介意地摆摆手。
年轻的我当时还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
我只知道,那个好看的男人抬起了头,显然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他一双桃花眼弯着,看着我,但手上的演奏没有停下。
他和着琴声笑道,先生,谢谢。
怎么,谢我什么?我心道。
他自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认真地聆听,直到这首我的曲子结束。
深夜十一点多了,来来往往的人很少。我想,也许是因为这个,他居然没有因我的脸而怒斥我。也许是因为这个,他问我介不介意坐到他身边的那张小破凳上休息一会儿。
我鬼迷心窍地坐了下去。
嘿,被一见钟情的对象邀请了呀,晏之枫。
但随后我便觉得,这不行。
穿着橘黄肮脏衣服的扫地工,和他,一个光鲜亮丽的歌手。
好可笑啊。
男人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内心活动,他温柔地说,没事的,我叫焦生,我从今天开始在这里唱歌。你随时都可以来的。
我愣了一下,然后忽然有些胆怯。
他已经看到了我的脸了,那么久,那么长的时间。
我几乎是绝望与沮丧的,甚至于不敢回答他的问题。
于是他恰到好处地继续笑着,脸有什么重要的,喜欢音乐的人,谁他娘管那么多啊。
我抬起了头,眼眶有点红。
焦生拨弄了一下吉他,他说先生,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本不想再和任何人发生交集,可或许是出于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又或许是对最后一根稻草的期望。
我居然颤抖着从口袋里扯出了一张纸——别人购物小票的背面,用他放在一旁的笔,签下了我的名字。
和当年一样的签名啊,我想。我有多久没签过名了呢。
为了避免误会,我指了指我的喉咙,然后摇了摇头。
晏之枫。他的声音忽然带上了哭腔,然后焦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我面前哭了。
大男孩哭得很伤心,甚至不介意哭声回荡在空洞的地铁站里。
你干什么。我在心里骂着自己。
是吧,你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你嘴上说着不配被别人爱,不愿被别人爱,可你实际上却渴望爱到难以自拔,甚至用自己的伤口来赢回别人的爱。
我愧疚得难以自拔,就在我想要不负责任地逃走的那一刹那,他忽然把我抱了个满怀,然后说,你以后可以每天都来这里吗。
我点点头,然后犹豫地接受了他的拥抱。
这是个莫名其妙的相遇。
却也是终身难忘的。
……
焦生,显然在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我的歌。
他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可爱。他有些兴奋地跟我说,他有我所有的专辑,除了两版外国专供实在买不到也买不起,都收集齐了。而他每次似乎都能看穿我的心一样,不忘补一句,可现在的您也很好呀,不是吗。
我没有学手语,或许是倔强地认为,我有一天还能再次开口说话。于是我拿了本一位中学生丢掉的练习册,在上面写道,谢谢。
焦生唱歌的时候是忘我的,就那么一个拨弦,仿佛这里根本不是腐烂的地铁站,而是一方大大的舞台。他是台上最闪亮的明星,对着台下的观众尽情散发自己的魅力。
噢,还有,他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比如一度导致我很恼火的——他把我的口罩弄坏了好多个。
他每次都说,别这样,你很美。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眼睛。
很疼吧,他每次都低低地说,我知道好疼好疼。
是啊,我好疼。
我当时疼得撕心裂肺,只是连可以倾诉的人也没有。
我母亲在那之后,就跳楼了。而我至今也不知道我父亲是谁。
然后他每次都能在这种时候紧紧地拥抱我,包容我一切不快与发泄。
没事,我在呢,焦生在呢。他轻声说。
有一次他差点碰到我的鼻尖,我脸红着跳了起来,早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