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一向如此,问过紫琼是刚睡下之后,傅希如也就随遇而安,在外殿等候了。
今日尚书省多数人都已经办完手头的事务离宫了,他的时间还充裕,除了在这儿等着卫燎醒来,似乎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何况这件事他做得熟练,无论是等着卫燎醒来,还是等待。这确实能够磨练人的心性,也确实能叫人更加不动声色。傅希如生性欠缺几分直白,虽然这并非是不热烈,然而却可以聊做遮掩,显得他并无饥渴,也不犹疑。
卫燎睡着的时候,他的宫殿就像是在水下一样安静无声,里外都没有什么人,春日阳光一寸寸的在眼前挪过去,像流淌的金子,又像是柔软的金丝。傅希如望着眼前方寸天地,慢慢坠入什么也不用去想的奇妙境地。
他总是想得很多,尤其是回来之后,睡里梦里都不得安宁,这样的平静倒是少见。
打断他缥缈思绪的是外头突然的喧哗声,隐约是紫琼克制而温柔的声音,她向来有礼有节,不会疾言厉色:“娘娘恕罪,这里是紫宸殿,您不能进去。”
回答她的是另一个女声,矜持而镇定,带着不易察觉的敌意:“本宫有要事禀告陛下,还请代为通告。”
傅希如过了一会才想起来,这另一个人应该就是久闻其名的小潘妃了。她的名声一半来自于姑母潘贵妃,一半来自受宠的事实,不过这在紫琼面前当然没有用处。
“并非奴婢不肯通融,”紫琼的声音仍然很柔和,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客气:“而是陛下有旨意,奴婢不得不遵。”
这理由倒是很充分,然而小潘妃被冷落这么久,还是头一回到这里来,她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就傅希如对宠妃的印象而言,她意外的沉得住气,似乎有万全的把握,自己一定不会激怒卫燎一样,耐心的与紫琼讲道理:“你很忠心,这自然很好,但正因如此,你也该知道,本宫是有分寸的,倘若不是大事,怎么会贸然到紫宸殿来?”
这倒是很有道理,然而紫琼并不是这么容易就被说服的人,仍然坚决不肯通报——她又害怕这争执会吵醒一向觉浅的卫燎,又不能三言两语说服潘妃打消主意,外头就胶着起来了。
潘妃究竟是宫妃,倘若她不硬来,紫琼也能把她挡回去,然而倘若非要提起身份与规矩,她要硬闯,紫琼也没有办法。外头的争论声过了一会就变成急乱的脚步声,傅希如原本已经百无聊赖的转移了注意,不再关心外头的声音,却听见门被推开,潘妃昂首挺胸的走进来,四下环顾,就对上了傅希如深静的眼神。
紫琼默不作声的跟进来。潘妃身边的人自然不敢对她怎么样,只是仗着她也不能喧哗动手闯进来了而已。紫琼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悦,语气也照旧是不卑不亢的:“娘娘,并非奴婢不肯放行,您也看见了,陛下是真的在昼寝中,就连傅大人也还在候见,等着禀报国事,您来得实在不巧。”
潘妃若有所思地从她脸上看到傅希如身上,意味深长地点头,慢条斯理的品味着咬在唇齿间的三个字:“傅大人……”
外朝内宫都闻名,且年轻俊逸,脸上横着一道疤的傅大人,统共也就一个而已,潘妃恰好听闻过他的名字,二人虽然是初次见面,彼此却都是久仰大名早矣。
“本宫倒是失礼了。”潘妃虽然这样说,脸上却看不出一点客气谦和的意思,意外的耀武扬威。
傅希如还不至于被小姑娘激怒,站起身来简单的行礼问候,潘妃刻意慵懒的说了声免礼。她还站着,四下环顾,傅希如却不想和她过招,径自坐下了。
潘妃穿的是樱桃红的七破裙,有很俏皮的褶裥,虽然来的是紫宸殿这样的场合,她仍旧没有换上礼服,甚至也没有穿相对正式的公服,发髻也只是个飞仙髻,插着几根金簪子,戴了明珠耳珰,珠光熠熠,行动间在她脸侧晃来动去,衬着她明净的妆容,简直像个过分兴高采烈的少女一样天真无邪。
傅希如一生没近距离接触过几个少女,其实觉得有几分新鲜。他小时候倒是很希望有个妹妹,然而这愿望终究没能实现,以后自己也不太在意了。而小潘妃其实就是世间所有哥哥想要的那种妹妹,漂亮,活泼,看上去似乎总是很高兴。
倘若眼下这境况没有那么尴尬,或许他们二人也不至于有如此复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