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切,就没好意思说。那时他还不知道那种软绵绵得像猫尾巴一样的情绪叫做不忍心,他认为自己是不好意思了,于是他说:“可能是吧。”
何遇君就高兴了一整天,原因是“我知道了孟潜声的一个秘密”。
大概是从那天开始,孟潜声就不讨厌何遇君了。随着年龄增长,何遇君在他眼里越来越顺眼,直到最后把别人都比了下去。
二
得知母亲的病情后,他偷偷哭了一整夜。这是他第一次真实地感觉到“生活”的存在,并且感觉到这东西仿佛有意跟自己作对。有那么一瞬间,他怨恨过得到这种悲惨命运的人为什么不是他父亲。
但见到父亲在医院里给母亲擦身按摩后,他又心生无尽的羞愧。起初愧疚是满的,随着父亲的日渐敷衍,这愧疚也慢慢风干成灰。
何遇君跟着母亲来医院看望,那时候他已经不敢长时间地端详自己的母亲,一见就要流泪,母亲会跟着流泪。他怕看见母亲的眼泪,所以背对着坐在阳台上。
何遇君在他身边坐下时,孟潜声闻到他身上有股味道。
他说不清那是什么味道,但他心里掠过一阵情绪,好像是一只动物,终于找到了那堆整夜被自己垫在身下当作窝栖的稻草。他在被何遇君抱住的时候,感到自己跌进了一个稻草味的梦里,忍不住哭了出来。
何遇君小时候不爱说话,大人们总说何遇君内向。孟潜声知道他不内向,只是黏糊糊的,像刚从蜂蜜罐子里爬出来。孟潜声偶尔会被他黏得有点心烦,但还没等他说出来,何遇君就仿佛发现了似的,会远离他一阵子;远得他心里猫抓似的难受了,他又贴上来,反反复复,像吃糖造成的蛀牙,腻甜的折磨。
孟潜声经常想问何遇君是不是会读心术,转念又觉得这想法很傻,于是只想一想,从没有问。
三
他们越长越大,孟潜声形神肖似母亲,何遇君则像他父亲,不笑的时候神态有点冷冰冰的,青春期的小孩又没来由的傲,于是更显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但只要他一笑,孟潜声就像看见了暖光下的玻璃,亮晶晶的,又干净得要命。
男孩子们之间的话题慢慢隐晦起来了,视线也从金银的游戏卡牌移到了女孩子们偶然露出的肩带上。有时说到互相都不好意思,就心照不宣地笑起来,笑得血液都热融融的。有一次徐苗说自己上楼的时候和二班的胖女生撞个满怀,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胸。特别软,他说,然后嘿嘿地笑起来,又说,你不知道,狗獾还跟小孩儿似的,一点儿没长,下回骗他去女厕所。
孟潜声忽然生了气。但他母亲教他的礼貌让他没法破口大骂,于是板着脸说:“你把他当朋友就别欺负他。”
他的怒气很明显,徐苗愣了一下,说:“我开玩笑的。而且又不怎么的,就是逗逗他而已。”
他没理徐苗,自己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请何遇君吃糖水冰棍,他叼着冰棍背书包,身上也干干净净的,没有汗味,笑起来像只温驯的小动物:“你为什么突然请我吃冰棍儿?”
孟潜声怀着一种莫名的歉意,嘴上却说:“多吃点儿,长高。”
何遇君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你真傻,吃冰棍儿怎么可能长高。
孟潜声觉得他毫不留情的笑实在可恶,但同时自己又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那天他的书包里装着一封情书,是同桌的笔迹,但他没有看,满脑子都是何遇君舔冰棍的样子。
四
孟潜声不喜欢和女孩子走太近,尤其是温柔的女孩子,她们总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太过相似的气质令他恐慌,也许是害怕以假乱真。相反,他钟爱温柔的男孩子,依稀有她母亲的影子,又保持着一种美恰到好处的疏离感,像隔着玻璃瓶子观赏珍爱的器物。
何遇君因为父亲的冷淡和母亲的强势,不怎么具有雄性天生的攻击性,在这方面最得他心,因此两人更加亲近了。
他都没注意到何遇君什么时候和关庭好起来了。
何遇君解释说,因为偶然知道双方的父亲在生意上有来往,经常和她碰上,就慢慢熟了。孟潜声不高兴,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高兴。他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动物,不速之客的气味让他暴躁,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