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不舍还要细看,母亲拉她衣袖,说道:“这便是你依明表哥。”
石青只得转过头来,看宋修业身边一年轻男子,十五六岁年纪,一身月白素色常服:身量个头儿都和姨父相仿,连脸型也相似,同有较明显的颧骨和稍长人中,一双剑眉。那眼睛倒像姨母,圆而炯炯,让整个人都精神起来。此刻那炯炯的眼睛正微笑看着自己,客气的点了下头,算是招呼。石青赶忙见礼,心里却想着:刚才那女子定是表姐宋妙菡了,想不到竟生得如此一双美目!
不由得再去看那美目主人:十岁上下,身量娇小,一袭淡黄锦衣,湖蓝绸缎镶细边,上用较深黄色绣了些玉兰。年纪小小,偏梳了个复杂的凌虚髻,插一枝桃花垂穗金簪,并桃花金发箍固定发髻,两颊各垂下一缕发丝,并各有一只垂穗桃花耳坠儿。在石青看来,未免繁复奢华。那额头被发遮住一半,看来和姨父的一样饱满;并不是剑眉,平直而黑,正衬了和姨母一样的容长脸儿。眼睛自不必赘述,鼻梁□,却微微现出两个鼻孔来,算是遗憾。更有那人中,姨父尚且只有一只食指宽,这表姐却竟有两个手指还要多的样子。虽说人中长乃长寿之貌,但长到这样,实在是有些煞风景,否则这表姐实在要算是个大美人了,眼下却只能说颇有姿色。又见她左手戴了只羊脂白的玉镯;右手竟也戴了只雕凤金镯,并小指上红线包的金戒一只,且胸前一只长命金锁,并腰上玉佩香囊。不禁微微叹了口气,觉得生了如此一双秋水般清朗美目的表姐,装扮上竟是如此富丽,实在出乎意料。
这里石青盯了表姐看,表姐自然会回看过来。只觉她那将目光如水般倾泻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再重又盯着自己发间腕上。石青正想一笑示好,但见那美目向一侧轻移,并嘴角向一边轻挑,急忙低了头,掩饰满脸讥屑。这神色石青自幼常见,再熟悉不过。当初不过是对自己说一句“澹泊必为浓艳者疑”,眼下从表姐脸上看到,却前所未有的涌上种对未来生活不顺畅的忧虑。想来,这便是无欲和有求的区别。
耳边只听母亲说道:“这是你顾言表哥。”
石青抬头看去,连寻数遭,才确定这所谓“顾言表哥”,该是人群之后存在感极弱那人。不过十二三岁年纪,身量极小,竟和妙菡差不多高矮,背似乎有点驼,又好像不驼,手脚也是极小。一身青衣,料子不错,却觉皱巴巴的。头发稀疏道士样挽了个抓髻,包子脸,白面皮,天庭还算饱满。一双横眉微淡,肉眼泡,小眼睛,鼻子还算挺,嘴颇丰满红润,嘴角向上翘着。细看之下,脸虽笑着,那神态颇有几分戏谑,好似他眼前这群人都是戏台上人物,他不过一个看戏的,且看得十分开心。见这神色,石青大为好奇,直觉此人有趣。忙也行了礼,但见这顾言表哥咧嘴,露出一口不怎么整齐的牙齿来,眼睛瞬间就隐没在肉眼泡里寻不着了。
然后自然是妙菡,姨母引双方见过。便道:“青儿一来,我们妙菡终有良伴。”那妙菡表姐在众人注目之下,露出一个十分纯良的开怀笑容来——
——她这一笑,石青当时就又傻了:
——什么叫做幻灭!
——这就是!
——这就是!
只见这一笑之下,表姐那二指宽的人中猛然缩起,露出一嘴整齐的大牙齿来。这倒罢了,想是那人中过长,包裹的内容过于丰富,这一拉幕,除了牙齿,竟连上牙龈也露出牙齿宽鲜红一圈儿!……满目所见,只余一只血盆大口,扭曲血红的牙龈……怎生猛两字了得……
石青急忙垂眼,努力做恭谨谦卑状。大家纷纷入座,她尚在心中叹息再叹息:这样一双眼睛,和这样一张嘴,为什么要长在一张脸上……为什么……为什么……
忍不住再看表姐一眼。但见她坐在姨母身边,想是晓得不经意间,自己又忘了必要笑不露齿才可,正一腔怒气无处可发,却偏要装作无所谓样子掩饰尴尬。
这边姨父略高了声音,对满座说道:“今夜都是自家人,不讲究许多,尽兴最好。”说着便举杯,迎向母亲,“君若此番回京,终了了碧彤一番心愿,妙菡从此也有姐妹相伴。我在此谢过了。”说罢一饮而尽。
母亲急忙随饮此杯,少不得讲些“飘零之人,幸得照料”之类。
姨母突道:“君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