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宴上为舞,绫缎如波
陵国?韩珞
张着手臂,伫于原地,身旁几位婢女丫鬟屈着身子,端捧着兴许簪饰与些许华服来来回回穿梭而过,琯丝拣了件珠白缧素,在我身上比画几分,便道:「夫人,这件可好?」
我瞧了眼,藕色裙裳分外脱俗,衬衣外头罩了件丝纱淌洋,腰素迁迁,若隐若现之间,犹能自持。若是以往,我定会笑讚琯丝机灵心细,尤对我心云云,但思及兄长近日反常的不闻不问与大王深沉叵测的玄瞳,我沉默了半晌,尔后指向了角落边上的婢女,同她道:「此件甚好。」
她不敢置性地命人取来,「夫人,这件……?」
「正是。」我知道她想说什幺。
琯丝忧心忡忡地看了我一眼,我蹙眉,细不可闻地朝她摇了摇头,她叹了口气,招呼了几个随侍丫头便来伺候更衣罢。
扑胭、画眉、提硃、点唇,诸类画龙点睛的妆容在琯丝的巧手下更衬妖异妩媚,茵容婉转,眼尾处钩凤略挑,灿然赤妆顿时映照着眉黛硃容,堪成一绝。琯丝扑妆的本领甚是绝妙,我本有听闻,但诸类妆容我却从不敢领教恭维,今日此举为了设宴破例,唯恐看似平静无波的琯丝内心却早已被吓的六神无主罢。
毕,她又命了小丫鬟取来了铜镜摆在我身前,她低垂首,「夫人,请阅视。」
旋了一圈,唯见漫天红纱微舞,绾成云髻的青丝蕩瀼,略施丹彩的双颊难掩桃花,彷彿一颦一笑千情万种的不容忽视。
很难想像在铜镜中花枝招展的那个人便是我。
「善,」伴随喃叹,珠簪微颤,敲击出清脆的声响,似是要巩固我心中的动摇。长绢随着拂袖,如流云掠过,略顿,曰:「宴客罢。」
话落,门侧两旁的丫鬟推开了门,霎时间,暖芒如满尘,纷扬一室,响彻静谧,我领着众侍,撇下初暖方初的殿宇,率先走出,迎向阴冷未却的残冬。
如赴宴之事,绝不可掉以轻心。
一殿奢靡,金銮殿上红光笼罩,映照于华灯之下,的确很有大王好盛大之作风。宾客间调笑交错,糜语中混杂着浓烈的酒味,盅盏碰撞,轻脆的声响如盛世荒唐,杂杂攘攘中难以自持。
酒已过了三巡,纷杂哄闹的氛围也随杯黄汤入肚后而更发肆意猖狂。
阖帘,长舒了口气,再次抬眸,已然换上了极为甜腻的笑容。
防的不是一万,而是万一。
若是兄长真铸了大错,那由我来补,天经地义。
从红帐帷帘向外探去,却见矇眬之间,茫眼双双依稀载沉,唯有高座之上的那双鹰眼仍是锐利地慑人。
不得不防那双阴冷眼眸之下的无常笑意。
众客纷杂,将内心如鸣的凝息全数隐若。
我撩帷,同着众姬一道进了殿央。
眼及之处,尽是一片炫光刺目,让我不得不瞇起眼,矇眬交错,竟感到一丝晕眩。
对我而言,今日宴上舞跳的极为吃力。
四周落座的宾客言语间捎着隐约的暧昧,和着刺鼻的酒味,逐渐隐没在漫飞的绫缎之下。
我舞着绸缎,随着歌者乐音翩翩。
偶朝他探去几眼,却见那名歌者似未曾抬眼,专心致志地浸于丝竹之声中。
听闻那名歌者来历也是不小,似贵为他国太子,如今却忍辱负重,被众人耻笑之,颇有同病相怜之慨。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可能是我言重罢,但对方何尝不为忍气吞声,只为求现下安平?
手一扬,欲掩去了那人寒眸,我望向了大王,勾起了如蜜笑容。
——如同自身的献媚之计。
指张、手落,如白鹤偏行。
霎那间,綉缧满天。
「大善,」大王抚掌而笑,颇是愉悦,「夫人舞技果为天下一绝。」
我敛容,理了理衣饰,低伏着身子,垂首道:「谢大王。」
「先日听闻祁太子尚的歌声本是绝妙,」大王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他扭头,意味深长地扫了我一眼后,便将视线转到那名歌者身上,他猖狂一笑,颇有兴许豪气之情,「今日闻之,果然不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