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可不就是生在那处,亦然丧命于此?
可但凭他事后如何反击,终归什幺仇都报不成,还把自己赔了进去,只能狼狈逃离晋国,一败涂地的什幺也挽不回。
溼意模糊了眼,朦胧的视线里,仲鞅一瞬之间将站在眼前的少年看成他那不幸丧命的表妹──那个会跟在他身后唤他仲哥哥的未婚妻芙姚。
可不是幺?要芙姚还活着,与少年年纪怕也离得不远,又何况少年所言与他的经历何其相似。
「芙儿……」过多的懊恼悔恨堆积于心,终究满溢而出,便成了一句发颤的呢喃。
仲鞅手掌停在少年面前,就怕真触及少年,便发现一切不过自作多情,自己依旧停留在永追不回亲人的现实。
就在他兀自沉浸于过往回忆,少年的声音却缓缓响起。
「还记得儿时,我爹曾带我去亲戚家拜年,那时我贪玩,打碎了亲戚家的青花瓷瓶。」
遂着少年的话语,仲鞅不禁逐渐瞠大眼眸,从眸底流泻而出的,是无法掩饰的惊愕。
「当时我吓懵了,满脑子只想着会被我爹怎幺处理,就在这时候仲哥哥出现了。他替我担下弄破瓷瓶的过错,被他爹狠狠打了一顿,就在我要离开他们家时,仲哥哥还无法下床,于是我就去街上买了一串我最喜欢吃的糖葫芦给他,因为我娘说……」
少年的话说到这里,仲鞅几乎连思考都没有,就将深埋脑中的那一句话吐出:「吃点甜的就不疼了。」
心头忽暖忽冷,仲鞅听着本该只有他与芙姚会知晓的事,从少年口中完整重现,是不敢置信抑是不能置信。
难道眼前这个少年……真的是本该已经香消玉殒的芙姚,而不是晋国派来的追兵,要将他拐回处置的?
望着少年脸上的动容神情,仲鞅狠狠收紧眉头,勉力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沉声说道:「你从何得知此事?」
面对他的冷淡回应,少年反倒是浅扬起唇角,轻吐出带着少女声线的娇嫩嗓音:「从何得知无能以告,只能说全是亲眼所凭。」
手臂抬起,在仲鞅的注视下,少年蓦然鬆下髮带,霎时披落的如墨乌髮滚了满肩,让髮丝包围的脸蛋显得娇小,愈发衬得上头的眼瞳大而闪亮。
「仲哥哥,我是芙儿呀……你可还记得我?」
少年——芙姚的话音带着微颤,一点点挑起仲鞅好不容易压下的情绪,当语落那刻,他就像是个毛头小子似无措地将脸埋进双掌间,喉头滚出的哽咽若喜若悲,饱含说不清的複杂思绪。
泪水抑或汗水化去了装扮女子时染上的妆容,仲鞅浑一把用斗篷抹去脂粉,终于露出他原本的俊逸模样,喉头滚动好半晌,才轻声说道:「芙儿……仲哥哥终于还有机会见着妳。」
一个女孩要独自从晋国逃到戎狄来寻他,该是如何困难?仲鞅就是不多问,也能从芙姚的男孩装扮猜出一二。
要不是真有遇着麻烦,好好一个女孩子家,又何须装扮成男孩子?
可逃难期间再多的苦,而今终归是换来了相聚的机会,也不算毫无意义。
「我还活着……仲哥哥你看,芙儿好好的在你面前呢。」芙姚抹去脸上的泪痕,抬手就想轻拍情绪仍是波动极大的仲鞅肩膀。可没料到她才探出手,就是一声厉喝从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