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家里尚在的两个姨奶奶,刑氏吃斋念佛,一年倒有大半年住在清心庵中。郭氏体弱多病,在城外的庄子上养着,只有过年这样的大日子,才回来住个把月。
虽说一般官员外放,只要不是拖家带口走的,基本都会蓄养外室。可大多是典妾入门,回京前给些赏赐放回家去,鲜少有人带回京来,想必安老太爷也是怕惹人非议,才提早打发回来。
安锦如听得心里一跳,忙问:“什么样的人?如今安置在哪儿了?”
“二十出头一个小娘子,说是生得貌美,名字唤作桃妆。蹊跷的是太太竟也没多问,听到通传就直接把人请进来了,如今安置在老爷子住处旁边的跨院里。”
安锦如顿时想起昨日念巧离开时的话,原本只存了一两分疑虑,如今倒成了七八分。
难不成,徐氏的手已经伸得那样长,连老爷子身边也安插了眼线?
门外轻叩两声,传来夏青的声音:“姑娘,姨奶奶来看您呢!”
姨奶奶刚进门就来见家中姑娘,这是什么规矩?
杜妈妈腾地起身,压低声音却掩不住惊讶地说:“好端端的,她来做什么?”
“看来可不能背后念叨人。”安锦如抬手拢拢头发,声音略提些吩咐,“快请进来。”
夏青引着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粗壮婆子,抬着一口红木箱子进来。
桃妆果然娇俏玲珑,水红绫襕边袄子,浅蜜合色挑线裙子,一身鲜艳时兴的打扮。
她怀里抱着个雕花匣子,上身挺直平稳,脚步款款。
走动间,裙边露出大红撒金绣花云头鞋,两颗硕大的珍珠微微颤动,映转着柔和的光晕。
杜妈妈上前迎客,抬头看到桃妆面容,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后退半步才稳住身子。
“我起不来身儿,姨奶奶莫怪,快请坐下说话。”安锦如招呼道,“夏青,看茶。”
桃妆一把拉住夏青,娇笑道:“莫忙,刚才在太太那边吃了好几盏茶,这会儿可吃不动了。”
她说的是官话,但带着南方口音,咬字有些不清,但声音清脆明丽,听起来别有种味道。
“姨奶奶一路辛苦,本该我去拜访。”安锦如侧卧着身子说。
桃妆知道这不过是客套话,自己初来乍到,对安家既无功劳又无生养,即便隔着辈分也终究是半个下人,并不敢在主子面前托大。
她在杌子上搭边坐了,客气地说:“本也不该来打扰,只是老爷子一直惦念姑娘,常常提起,这次回来也给姑娘带了许多东西。听太太说姑娘养伤,正好借着送东西过来看看。”
“劳烦挂心,也没什么要紧的,这点小伤,祖父回来之前也就好了。”安锦如不提伤势,不动声色地打量桃妆。
果然是副勾人魂魄的好容貌,肤色像蛋清般细嫩光滑,由里往外透着柔和滋润,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双唇染着石榴红,唇角微翘,露出两个小巧的梨涡。
桃妆眉梢微挑起,冲安锦如使了个眼色。
“雪落、素儿,你们今日跟着夏青去大厨房提午饭,用心跟着学。”
安锦如寻了个借口,将三个丫头全部打发出去,“姨奶奶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杜妈妈不是外人。”
桃妆打开手中匣子,从里头取出件帕子包着的什物托在左掌心,一层层揭开帕子,最后露出支精巧的发簪,捧到安锦如面前。
杜妈妈又是一惊,下意识地朝安锦如发间看去。
安锦如表面未动声色,心下却很是吃惊。
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这不是那日自己在坟地求救,抵给人当酬劳的金簪?
她伸手拿过簪子,细细端详,发现与自己送出那支并不相同,却又如双生花般神似。
簪体扁平光滑,簪头用极细的金丝,盘曲编累成“福”、“禄”、“寿”三枚篆字,字与字之间分别嵌着红蓝宝石。
造型流畅大气,工艺考究,安锦如简直有些爱不释手,她一边把玩着一边回忆。
那晚送人的簪子,也是扁平簪体、累丝簪头,长短宽窄都几乎不差分毫。
簪头与篆字相对的位置,嵌着红蓝宝石和白玉,而与红蓝宝石对应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