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重九总算稍稍冷静了一点儿,杀人,终究不能彻底解决问題,将那些冥顽不灵的士绅屠戮干净未必很难,但重新培养一个知识群体,却至少要花费三十年,况且换个角度看,那些士绅们的抵抗,也未必完全不占理,毕竟,刀子架到了脖子上,无论是谁,都会努力挣扎一下。
他上辈子是一个略带民族主义的愤青,却不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他坚定地认为,华夏民族不该为外族杀戮奴役,却不认为,炎黄子孙互相之间,互相奴役杀戮就是理所当然,换句话说,他所信奉的民族主义,走到最后,必然是独立、自由和平等,而不是一部分人因为血脉、财富,或者信仰了某个神明,某种理论,就可以将另外一部分踩在脚下,甚至横加屠戮,那在他眼里是一种疯狂,无论举着共产主义的旗号,还是所谓的普世价值,其间沒有任何本质差别。
想到自己最终也不能将全天下的反对者都杀光,朱重九又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非常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向章溢和宋克两人虚心求教,“两位说得甚是,淮安军早晚要走出两淮,请二位不吝教我,如何才能令蒙元毒计落空,令天下士绅不再以我为敌。”
“这。”沒想到朱重九如此容易被说服,章溢和宋克两个又是一愣,受宠若惊。
然后,接下來,他们就看到了对方固执的一面,“‘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那一套,就不必提了,朱某自己就是个草民,沒理由舍命去打江山,却请士大夫出來欺负自家左邻右舍的道理,若是只有此一种办法,朱某宁愿彻底做个孤家寡人。”
“主公明鉴,我二人绝无此意。”章溢立刻又躬下身子,郑重申明立场,刘伯温是前车之鉴,他们两个可不愿重蹈覆辙,况且改变一个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朱佛子现在不忘其本,谁能保证朱重九坐了江山之后,还记得他曾经是个屠户,更何况即便朱重九能坚持一辈子,他的太子、皇孙,总不可能生下來就送到民间去杀猪,几代之后,圣人子弟自然还能重主朝堂。
“有也沒关系,我不听就是。”朱重九也沒指望凭着自己几句话,就能让章溢和宋克彻底改变立场,笑了笑,轻轻摆手。
“呵呵呵呵呵”周围立刻响起了一片凑趣的笑声,逯鲁曾等人,个个如释重负。
笑过之后,议事堂里的气氛,终于恢复了正常,宋克看了一眼章溢,然后主动说道,“主公明鉴,克以为,士绅纷纷与红巾为敌,大部分都是受了蒙元朝廷的蛊惑,对我淮安新政不了解的缘故,如果大总管府能主动肯派出细作,混于商贾中间,让后者借往來商贾之口,使百姓知道,我淮扬大总管府,与其他红巾诸侯有所不同,想必他们的敌意,就会降低许多。”
“嗯,此言甚善。”朱重九在不被气晕了头的时候,倒也是个能虚心纳谏的,立刻点点头,低声吩咐,“苏长史,此事就交给你來安排,你前一段时间不是结交了许多说书人么,拿出些钱來,让他们把淮扬的新政编成段子,四处传唱,效果应该不会太差。”
“是,微臣遵命。”只要对朱重九有好处的事情,苏明哲才不在乎采取什么手段,立刻起身接令。
“善公。”朱重九看了看欲言又止的逯鲁曾,继续吩咐,“士林那边,还请善公多写几封信,代朱某辩解一二,此外,淮扬地区的所有报纸,不管是官办的,还是商号私办的,善公都可以派人先管起來,让他们替我淮扬说话。”
“是,老臣遵命。”逯鲁曾拱了拱手,沉声答应。
“你们几个,则想办法多跟商号和往來行商沟通,让他们在赚钱之余,想想怎么才能赚得更长久。”朱重九转过头,又将目光落在身后的一众幕僚身上,继续补充。
“是,主公。”众文职幕僚齐齐拱手,躬身领命。
“三益,你看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尽管直说。”朱重九点点头,将目光再度转向章溢,和颜悦色地请教。
“微臣这里,还有一个缓急之策,想请主公考虑。”章溢想了想,迟疑着说道。
“怎么个缓急法,你不妨说仔细些。”朱重九皱了皱眉,低声吩咐。
章溢点点头,再度拱手,“实不相瞒,以微臣之见,都督时下所行之策,有些操之过急,在淮、扬、高邮三地还好,毕竟这里土地贫瘠,百姓多半靠煮盐、帮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