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葬颜花 下
(六)十年一觉
就在罗袖离去的那日,先帝突然驾崩了。
诡异的是,传位遗召并非太子继位,而是另立了先帝宠妃的皇子,一名不过十岁左右半大不小的孩子。
朝中诡谲局面暗传着先帝被毒害的风声,是武侯爷做的,因为新帝一上任,他便被封为摄政王,着手清除原本太子残党。
帝位被夺,太子怎可能乖乖认命?他伙同与他关係交好的朝中大臣们,以及左右臣相,共商对策要对付摄政王,将帝位抢回。
动荡不安的朝政,将他的家弄得翻云覆雨。太子,最终是落得名不正、言不顺的下场,被摄政王给斩首;其余他的父兄、岳父们则被罢辍官职,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他,薛家最小的幼子,因官位半大不小,摄政王也不屑拿他开刀,反倒让他成了这场政治斗争下,难得的漏网之鱼。可父兄被关,母姐们无能为力,天天哭喊、吵闹,家里是一刻也不得安宁。
而他的正妻王氏因为失了娘家靠山,成了家中的众矢之的。母姐们骂她是扫把星,才会一嫁来便害的家破人亡;自小备受娇宠的王氏怎可能忍下这种刻薄指责?同样不留情面反击,甚至与母姐们大打出手。
这个家,乱了、散了,连他也不知该怎幺办。一向只知道躲在父兄背后无能的他,头一次嚐到这种顿失所有的恐慌感。
听着家中争吵不休,无一天宁日;看着原本热络的亲友们逐渐远去,没人愿意帮忙救出父兄……薛程宪看着顶上樑柱,竟萌生了死意。
死,便真解脱了;可若他死了,他还真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是因为「她」,那前一刻还说着爱他的女子,后一刻便将他与韧儿抛下,远走他乡。
深叹口气,他想起了「她」,想起了韧儿……韧儿,在奶娘安抚下已经睡下,那安详的睡容似乎不受家中乌烟瘴气所扰,简直同她的性子一模一样,从不将世俗之事放在心上。
他仔细端详韧儿的睡容。已满周岁的韧儿说不出像他俩谁多一些,但韧儿身上有她的影子,看着韧儿,就像看到她。他,很想、很想她,特别在现下最无助的时候,他总会想着过往在这家中备受欺凌的她,到底是怎幺撑下来的。
「韧儿……」
他想起那日她为孩子命名的情景。为孩子取名为「韧」,是希望孩子在遇上困境之时,能以韧性克服一切困难。
他不禁感慨道:「所以妳是以韧性撑住自己,才替孩子取上这名吗?」
他无从得知了。那日她离去时,他将话说绝,或许此生此世再也见不着她。
将思念埋藏在心里,他打起精神,就对韧儿说着:
「既然妳都能撑下去了,我怎可以输妳呢?」
那日起,他代替父兄撑起了整个家,叫所有女眷们都闭上吵闹的嘴。甚至散尽家产打通门脉关係,拢络摄政王与小皇帝身边的红人奴才们,低声下气地请求他们为自己的父兄求请,免除死罪。
不知是不是他穷尽一切抢救父兄的精神感动摄政王,他的父兄们终被释放,而他也意外获得摄政王的接见。
「替我办事吧。」
他,竟莫名成了摄政王的心腹,同他开创朝中未来十年盛景。
而那个家,倒真的成了他在做主。父亲自牢狱放回后,不久便得急病过世了;而兄长们一个发疯,一个远离京城,再也不愿涉足政事。
只剩他还跟在摄政王身旁,战战兢兢地度过每一日。
有了父兄们的前车之鉴,他不敢结党营私,也不愿再与名门贵族深交,成了朝中难得的清流。也因为是清流,待摄政王奉还江山于小皇帝时,他仍备受重用。
他咬牙苦撑过来,勇敢地救了这个家,也成就了自己的前程。
这时的他什幺都有,也能做到许多事,唯独永远失去了「她」。这时的他常常在想,坦若自己当初能勇敢些,能为「她」做些什幺,是否如今就有不同的局面?
他很想知道答案,也很想问问她,那样的自己能否能将她留下?
这个念想搁在他心头许多年,直到韧儿长大成人,甚至有了婚配。
「是邢家的小姐。」是韧儿的奶娘偷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