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预留顶楼的两个位子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恶耗(第1/1页)
放书架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存书签
    恶耗

    「妈中风了。」,老姊在电话的另一头,用听起来轻佻的语气迅速地说完这四个字,并且没有延续任何多余的句子。就好像她只是刚刚搞定了在洗碗槽里,堆积了两三天的髒碗盘,或是刚溜完她新买的那只脸上推满皱纹的小斗牛犬。

    「什幺时候?」

    「昨晚在台中出差的时候。」

    「她现在人在哪里?」我的思绪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又出声提问,倒不是因为甚幺伤痛的情绪一时之间难以平缓,才导致心灵与现实短暂脱节的这种说法所影响,而是在听闻这个恶耗之后,脑海里随机衍生的、对接踵而来可能遭逢的困境的一切负面想像,一瞬之间就塞满了脑袋里,所有能够思考问题的处理程序空间,才会出现这类看似意识迟缓的现象。

    虽然,在许多亲情的面向上看来是无情且自私的,但是,我还是必须老实说。

    在听到「妈中风了」这句话之后,我的脑袋里马上接续浮现的忧虑,不是她现在身体的状况如何,或是,人在哪一家医院的急诊病房,让眼神过分专注的医护人员包着尿布,玷汙了她总是以最严峻的态势,所护持的女性独立自主的尊严。而是关于一项我所密切关心的事实的肯定──我在大学就读的后续阶段里,所有的生活花费与注册支出,可能都没有办法再以一通电话或一封简短不过二十字的讯息,就能再看着钞票款项,一笔一笔的显示在提款机结帐明细的萤幕上,如此简单的解决了。

    「台中的t医院,明天下午两点开始,半小时内亲属可以探访。」在经由电话接收这段话的剎那,姊姊超然且始终冷漠的神情面孔,似乎还在我的眼前若影若现的飘动着。

    姊姊是个有着高耸的颧骨、五官深遂似中欧混血的时髦女性(她还曾藉此蒙混骗过临检酒驾的交通警察),在家人和亲戚们等长辈的面前,都是以如此高不可攀、居上临下的语气和形象示人。和她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可以甚是明显的感觉到,她的气息就如同潮水、寒气一般,总是持续漫涨在我们三人所有的互动与交往空间当中,经常使我和妈妈深觉自己无时无刻不像是受困在一个快速挹注强力水流的密室里,面对时而使人窒碍难耐的冰冷对话。

    「那明天我们一起坐计程车去。」我儘快断句,配合她一如既往的直截了当,彷彿希望我们可以快速地达成某种共识似的。

    至于,我会这幺提议,一方面,不是因为我不喜欢到处省钱转车,而是她总是宁可避开匆碌拥挤的大众运输,呼叫计程车;另一方面,也不是因为我真心情愿和她同在一辆车上,度过几个小时的漫长车程,一起去到医院再回到家,而是她会付车钱。

    那个时候,我甚至也已经开始想着,从现在开始,我必须谨慎顾虑好每一项超过百元以上的支出。

    至于姊姊,我只是隐约知道她是个资深的夜店爱好者,一身名贵亮丽的礼服和行头不过万是不会穿在身上的那种傲气。在她大部分真正清醒的时间,我和妈妈都还在睡觉。

    从小到大,我还看过为数不少,时不时就萦绕在她身旁的老、少凯子。

    过去,在她不耐烦的带着仍是小孩的我,承着冠名「男朋友」的男人的酷炫豪车,四处逛街吃饭买名牌衣服的时候,那些家伙总会悉心熟习的签结所有面额不是满千就是过万的帐单或支票。

    但是,妈妈却曾经这幺告诉过我,虽然姊姊对男人很有一套,可是迟早有一天,她会在绝然的困境中,发现自己其实比许多人都还要更加的贫困与无助。

    我一向都对大人的话保留一定程度的判断,甚至从某些极度主观的意识当中,直接否定他们对未来的事情危言耸听的所有负面假设。即使我从来不知道,当然更不曾敢于过问,有关于姊姊是如何在facebook上,过着在一般人看来是纸醉金迷的生活。

    总之,由过去的一段时间到现在,我都只想让自己单纯的知道,至少,目前,姊姊从人前看来,并不缺钱。

    「明天我就会去申请,一个星期后,把她转到台南市区的复健诊所。到时候,你去照顾她。」没过多久,另外一头就旋即传来了挂断电话的嘟嘟声响。

放书架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存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