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姊姊,她的弟弟,她的儿女
姊姊大概是在快接近上午八点的时候,穿带着gui的大框墨镜,和一件在袖口显眼的刺绣着xivix图案的牛仔外套,没好气地摔上门回到家──她总是不能适应如此早起,再加上,还得必须像现在这样,撞见我和子绮,躺在摆着电脑桌和电视柜就没剩多少空间走动的客厅的沙发上,以为没人似地高声呼喊做「早操」。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某个邻居走错了家门,直到我看着她很快地别过头,从门旁的小鞋柜里,抽出专属于自己的室内拖鞋时,再轻鬆的转过头面向一时之间处于停格画面的我们。
「等我洗完澡,我要看到她消失,」她手指向小绮,但是我可以感觉得到她炙烈的一双眼睛,仍然直勾勾地透过漆黑的镜片瞪着自己,「而你準备好出门。」
姊姊走过我们身旁时,看着别的地方继续说:「妈住的医院离这里很远,动作快一点!」
我呆望着姊姊快速移动到房门前的背影几秒钟,再低下头,看向子绮,她早已把自己的脸,塞进一旁被我们为了清出空位才堆起来的沙发靠枕里。
「东西都带到了吗?」我侧身帮子绮打开家门,送她到门口。
「小绮,对不起。」这句话只是为了缓和尴尬气氛的空言,从我热切的语气里听起来更显得它的单薄与无力。
「真的没事,」她也一直很努力的在配合我说一些谎话,「今天去看你妈的时候,记得千万不要在她面前哭。」
我看着别的地方微微点头。
子绮飞快地垫起裹着棉袜的脚尖,在我的额头上轻啄了一下,套上自己的皮质短靴,转头踩起小小的步伐,踢一踢鞋头,走进敞开的电梯里,再回过头笑着面对我,快速挥动着自己细瘦的手腕。
我一直站在门口,等到电梯门完全阖上,都还没带上门回头进屋,就像是在痴痴地看着一天和煦的日落,没有多久就被群山和海面淹没了。
接着,再透过标示楼层的电子面板上跑动的红色数字,想像她缓慢的下降到了一楼,然后完全离开我接下来一天的生活。
即使在接近上午十点的现在,曝散的阳光仍然透着落地窗台照亮整个屋内,我也能清楚的意识到,今日温暖的时光就此已经都算是柔情的结束了,然而,漆黑寒凉的时程才刚要开始残酷的计时。
我重新回到屋内,听见在姊姊的房间里,吹风机作响的尖噪声响。
当我走过她敞开的房门时,她关上吹风机,看着倒映在镜子里的我们俩的影像,语气尖酸的这幺说:「你现在有闲钱养女人,还不如赶快开始存点钱。」
「她不是那种女生」我迎上在镜子里头,那道比我想像得还要更加锐利的她的视线。
「那你又算是哪一种男生?」她开始拉高音量继续质问,「这是你现在应该做的事吗?」
我真的生气了。
「那你又算是那一种家人?」我挑战似的回嘴,「一直以来,妳是用甚幺样的态度在面对自己的弟弟或妈妈?」
顿时,姊姊把拿在手中的吹风机,摔在三合版垫高的房间地板上,起身朝我走来,「你现在是在跟我说甚幺屁话?」
姊姊的年纪整整比我年长一轮,也就是大我十二岁。也因为这一点,小的时候,我常常被她顽皮的把戏作弄。
过去,每当有不知悉此事的远房亲戚或老友,再次听到妈妈如此半吹嘘似的宣告之后,他们通常不是表现出一副对当时年过40的妈妈的讚叹与敬佩,就是被姊姊与我相比,是逆天停留在青春时期白皙标緻的外貌给震撼了。
但是她的个子却是实实在在的矮了我二十公分。不过,这丝毫不损及她在严厉的谈吐下,所能展现出的恐怖张力。
她走到离我只剩下一个跨步的距离,正当我觉得,她会一巴掌顺势劈上我的脸颊的时候。
家里的电话响了。
「医院打电话来说,今天下午,我们就可以把妈转到普通病房了。」我再次站在姊姊敞开的房门前说。
她的眼睛只聚焦在镜中的自己,继续用手指疏整着及肩的长髮,就好像刚才甚幺事也不曾发生,也丝毫没有想要理会我的意思,但是我知道她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