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拐乃路边小妖
佳期正好,节令惊蛰。
春雷闷响,一滴雨水浸湿了芙蓉,平添清丽。
接着两滴、三滴……烟雾似的雨幕迷了三月江南岸,也迷了三千凡尘。杨柳绵绵的线条和雨滴融为一体,远方山稜如浓墨婉转,混着水气的氤氲。
杭州的雨多是温柔的,雨季润饰了红墙绿瓦,也润了人的性子。这儿的人,身上总带着这幺一种平和,内敛而悠扬,像被雨水洗尽沉澱过后,忒沁人心脾。
他是在这样一个温柔的日子,撞见了一段,不怎幺温柔的故事。
儘管,那故事源起杭州,织于杭州,也充满了杭州似的写意与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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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正午天气晴好,他以过路人的身分行至杭州,顶了个遮阳遮雨多功能的斗笠,脚下跨了匹高性能的草原马,一身灰布素衣,一柄繫在腰际的灰鞘宝刀,貌似来往的行人,低调的奢华着。
这年头,财不露白。就算他是个清静无为,社交程度堪比和尚的道士,渡的到底是尘缘,离不了人;而师尊说,人心可是很险恶的。
道士有任务在身,延宕不得,寸阴寸金。因此起先还没有注意到四周市集的喧嚣嘈杂,尔后注意力就被一小群一小群疾步而行的人拉走。
他们似乎正期待着甚幺似的,面泛红光,大声嚷嚷,涌至同一方向。道士愣愣地看着,心中一滞。
一种想跟上去的心情如同擂鼓般,由小至大,由缓且徐、徐且急。
人潮效应像魅香一般蛊惑了他。它的原理和禁果效应有异曲同工之妙,越不知道越想知道,加之好奇心与逆反心理的催化,那股冲动足以使人违背信仰。
道士现在的心情,就跟在另一个平行时空的我们都被科普过的亚当夏娃偷尝禁果前一样,被慾望及规範拉扯、拉扯、拉扯,然后啪喞一声,断裂。
他被师尊再三告知千万别凑热闹,十之八九热闹会凑到你。光是这一句话,就已经让将师尊的话奉为圭臬的他激起了足够的逆反心理。
未知越严重,逆反越严重。这也是为甚幺越是再三告诫,越是误入雷池。
他心中的擂鼓敲下最后一声,也是最响的一声,眼中的奇幻色彩彷彿让人看见了潘朵拉的兴奋。
他将低调奢华的藏马缓缓调头,手中的缰绳微微颤动。
就在这时,一道稚嫩的娃娃音打破了这层境界──
「不好意思。」那声音软软糯糯,揪的道士的心头一紧。
而我们知道,这个现象叫做:被萌到了。
他低头,没见着;再低头,看见一个黑黑小小的髮旋。髮旋一晃,那小孩便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她同他一般,一身灰布到底,连鞋也灰的,惟在襦裙衣襬有着泼墨状的绿染,式样有些奇怪,却不难看。
那女孩莫约八、九岁,脸上摆着成熟的淡定,丝毫不见慌乱。
她的眼睛有点丹凤,微微上挑,目光流转之间本该顾盼生情,却被她镇定的表情衬得有些凌厉。儘管如此,也确实算是个漂亮守礼的孩子。
如果,忽略她眉宇之间流转的朦胧妖气,就更完美了。道士在心中默默补上了这幺一句。
道士不动声色的打量的她,微微颔首,当作答覆。
「不好意思,」女孩又重複了一次,表情纠结了一瞬:「…可以…可以载我一程幺?」顿了顿,又道:「……我没有钱……」
她说到最后,声音小到几乎闷着,五官清绝的道士还是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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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时辰到了。」一人揭开绯红帷幕。戏班的后园里,端得冷清。
「嗯。」
另一人背着身,对着镜,一身黑缎红绸云纹锦繁複,上绣金丝凌霄花。鼻音婉转轻应,只一声,却是道不尽的的风流。
那是有点下压的发声共鸣,末端陡然轻扬,却扬的恰如其分,不浓、不豔,又戛然而止,让那份飘忽如同点水一般,轻轻掠过,在人心里挠了这幺一下。
她是沈清,她是戏子,她是个地道的南方人。
她演绎着南方那股细緻温婉的韵味,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娇一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