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回、陵安与靖平
如此又安然过了几日,每日清晨向太后请安,然后响午回到兰香殿休憩片刻,再抚一刻琴。只是这里毕竟是太后的长乐宫中,虽然太后十分礼遇,她总是心里不踏实,更是谨言慎行,做什幺事都小心翼翼,这几日除了皇帝与那王爷那日不期来访,倒是平静。
因她是习武之人,进宫不能携带兵刃,卯时醒来也只能在内室打打拳、睡前打坐调息,如此尚不至于荒废武艺。今晨她刚打完一套拳,就到一旁的耳房自行清理自己一番。
兰香殿掌事宫女王姑姑正进殿来,往常这时候来是与宫人一同陪伴她去向太后请安的。
「女君……邵女君?」
含香神清气爽的步出耳房,微微颔首。
「女君怎幺又自个儿梳洗了,怎幺不唤奴婢?这几日只在长乐宫正殿与兰香殿往返,太后恐怕女君烦闷,特别交代今晨不必请安,要奴婢带女君至花园走走,春日正好,那牡丹、芍药、玉兰、杏花开得盛,可是百花争豔、花团锦簇,再美不过了……」
「只一位姐姐相陪便是,怎好再劳烦姑姑?」含香语气淡淡地说。
她是知道现在后宫宫人均身兼数职,光是陪她去花园散步就去了三个人,而兰香殿总共也不过才六个宫人罢了。
自十一年前那建安之祸后,陈朝元气大伤,后宫不仅主子连同太监宫女也死了不少。虽说已经过了这幺多年,但朝内外正百废待举,许多宫殿毁弃的便弃了没有再修整过,因此有些宫人职缺也就没有再补上。如今尚待充盈后宫之际,秀女也陆续进宫,就显得人手颇有些不足。
那王姑姑与这位将军千金相处几日,已经习惯她寡言淡漠的性子,虽说是性子冷了些可从来对她也客客气气,且这位女郎确实是极少见得的文武双全,容貌又甚美,就是不说这些,光得太后青睐,也是难能可贵了。
「奴婢是内务府出身的,从前最擅长侍候这些花草,后花园里百花齐绽,奴婢便能为小姐一一分说,岂不有趣?太后就看得起奴婢,才指派奴婢来服侍女君……」她那带着明显讨好的笑容,倒令含香不好再推。
王姑姑三十来岁,平日就是能言善道的,有她陪伴确实不会寂寞。一路上有她陪伴在侧,偶尔说些花草典故,偶尔又讲些少女最有兴致的制香与胭脂的製作法门,倒也引得她身后的两个年轻的宫女不时加入谈话,含香只是浅浅挂着笑容,听她们对答。
她还没进宫前,已把这宫里该知的事都打探明了。当时后宫存活下来还喊得出名号的主子,竟是年仅十七的瑜淑媛。今上陈濬原是先帝之弟宜阳县王之世子,临危登基时才十岁,即奉瑜淑媛为太后,到了十八岁才亲政。这中间的八年便是由太后听政,但到了归政时倒也是很爽快地还政于皇帝。这样算一算,太后今年也仅二十八岁……
想起太后,只要见过她真容的人,不免都会想起她那绝色容貌。说到容貌,她便又想起皇帝陈濬。陈朝以文治国,大抵皇帝都是学富五车,生得文人相貌。话虽如此,当今皇上竟这般濯濯如月、气质温雅,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又想起那王爷的容颜,她总觉得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因他不论是气质五官体型,都全然不似皇室中人……
含香蓦然醒悟,而想起那王爷的可能身份──
「关卿,这回可是要留在金陵城不走了?」花园另一侧正是景色最好的芙蕖池,从那传来的是特意装出的娇嗔嗓音,令含香眉头微蹙。
含香眼力极好,透过那草木缝隙就看到那庭园中的石椅,正坐着一个体型伟岸的男子。而一盛妆华服打扮的年轻女子,宛若柔弱无骨的脚一滑就跌到了那男子身躯,还刚好就一屁股跌到他的大腿上。那男子却一点怜香惜玉的心也无,直接就站了起来,教那美人儿又一屁股就跌坐到地上。
「你──」那女子又是尴尬又是恼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可能是这番动作终究是大了些,王姑姑与另两个宫女也注意到并瞧得一清二楚。
她的衣袖被轻轻拉扯,是年轻宫女中的一人。「小、小主……」只见她神色慌乱,竟口不择言的胡乱称呼。被她那寒霜般的冷眸一瞥,吓得不知所措,嚅嚅地道,「女君,是奴婢失言……但前面,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