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早瞧不出什么生机。
马车从门洞内穿过,里面似乎就是另一个世界了,朱门绣户,画阁青楼,管弦丝竹奏于茶坊酒肆之间,新声巧笑回荡于大街小巷。
容萤很少来京城,南方和北方距离太远,除非遇上大事,逢上大日子,父亲一般不会带她北上。但无论在何处,城市的繁华与热闹总是一致的。
周朗今天换了套行头,一身军服,明光铠甲,走哪儿都会惹来路人频频回顾。
车子在宣德楼的右掖门下停住,禁卫压着刀上前询问:“站住!什么人?大内禁地不得擅闯!”
他勒马回复:“某是剑南道左将军周朗,奉旨护送南平郡主进宫。”
之前的圣旨是命宁王进京,他此番借故说是护送容萤,虽有点牵强,但也不算是假传圣旨。
那几名禁卫都愣了一下,相视对望了几眼,于是上前来查他腰牌。里里外外验了个遍,才拱手道:“周将军稍等片刻,容卑职前去通传。”
入宫的盘查颇为严格,折腾了一个时辰才得以放行。
车轮子吱呀作响,在冗长的宫墙下缓缓前进,内侍没有直接让她进大庆殿,而是领着容萤到御书房。原以为她皇爷爷疾病缠身,或许会在寝宫休息,不承想见到人之后,竟发现他的精神意外的好。
明德皇帝而今还不到五十,鬓边花白,眉宇间难以掩盖住那股帝王之气。他正拿了卷书,一眼望见她,胳膊就那么定定的僵在那儿。
“南平啊……”
明德皇帝颤着声音唤她,容萤跑过去扑到他怀里,爷孙俩一相见立时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说是痛哭,其实流泪最多的还是容萤,皇帝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纵使难过也不过片刻功夫,但她必须哭出声来,必须哭得撕心裂肺,好让他心软。
人一旦心软,很多话就要好说得多了。
“好孩子,别哭了。”圣上泪眼婆娑,捧着她的脸拿龙袍给她擦泪水,“老三的事,朕都听说了……真是难为你,这一路上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吧。”
容萤还在哭,望着他点头,那模样委实可怜。
“你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事,伤心亦伤身,切莫太过难过。”皇帝耐着性子安抚她,“朕已经派人下去查,想必不日就能找出真凶,届时凌迟、车裂或是五马分尸,随你处置。”
容萤抽噎了一会儿,停下啜泣,低低道:“皇爷爷,萤萤知道这件事的主谋是谁。”
皇帝微微诧异,出声问:“是何人?”
她一字一顿,神情尤为阴冷:“四皇叔。”
*
今日天气不大好,即便是早上,御书房里的灯照样点得通明。
容萤冷着眼看那身蟒袍映入视线,端王的步子走得很稳,不疾不徐,姿态甚至还带着几分从容,举手投足间的淡定,看得她几乎恨到牙根里去。
他将衣袍一撩,说了句“儿臣叩见父皇”,双膝便跪到了地上。
明德皇帝眯眼瞧他,手指在扶手上轻叩了几下,“起来吧。”
端王这才起身,其间似是无意地抬了一下眸,看到容萤,他目光一顿,不免有些吃惊。
圣上坐直身子,打量他地神情悠悠问道:“你似乎见到南平很是惊讶?”
“儿臣失态了。”端王垂首而立,“只是此前曾听到些无中生有的谣言,虽知是外人的人胡言乱语,不过……见到萤萤,少不得还是有点意外。”
“哦……谣言。”明德皇帝意味不明地颔首,“宁王如今,是真的死了!”
他蓦地一怔,脚步不稳地往后退了两步,“父皇的意思是,皇兄他……”
从神态到语气,几乎找不出任何破绽,容萤握紧拳头,见他悲凉万分地抬袖拭泪,心中那口气越堵越厉害,恨不能亲手撕了他。
“不知皇兄是被何人所害?眼下可有眉目?若有儿臣帮的上忙的地方,儿臣定当全力以赴。”
皇帝并未言语,容萤却终于忍不住出声:“四皇叔何必假惺惺地猫哭耗子,是谁所为咱们心知肚明。你派人埋伏在驿站之中伺机动手,之后又一路赶尽杀绝,不就是为了灭口?眼下我是人证,到了皇爷爷跟前,还想怎么抵赖?”
刀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