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之言语间倍感惋惜:“不,三叔曾与我说,这方子非是止住药瘾的,而是用新药瘾压住旧药瘾。兼且这方子上瘾之后瘾性更重,乃至最后一日三帖非服不可。若是哪天少服了哪怕是一帖……”
霏霜倒抽口凉气:“少服了会如何?”
王容之一字一句打在她心头:“即时毙命,无有回天。”
她的手里捏得全是汗,上牙关咬紧下牙关,苍白的唇间吐不出半个字来。
王容之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你倒也莫慌,其实只要依时用药,倒也就不会有事。兼且这帖药较之五石散不至于大损身体,尚可用以延年续命。你不妨试试吧。”
卫玠不知何时躲在后厅听见了两人的谈话,只大步走上前来一手握住霏霜的手腕,另一只手将药方拿在手里,大大方方地与王容之道:“谢王妃救命之恩。卫玠定当谨慎服用。”
霏霜抬起头来焦急地问他:“你真要用这帖药?”
卫玠满不在乎地道:“我都已经是风中残烛,还怕什么旁的药剂下肚?延一天咱们便能有多一日相处的时候。”
见他这般云淡风轻,霏霜还真不好说些别的什么了,卫玠的注意力倒在王廙哪里,一个劲地问王容之王廙究竟是如何用了五石散,最后又是如何身故。王容之本对此事支支吾吾,后来霏霜也加入到追问的行列,终于扛不住,才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原来早在王廙被李夫人拒绝心意后就染上了五石散的药瘾。可他又不似那些浪子狂徒一味猛用增添药量,反倒试图逐日减少以期戒去。所谓大病几年便是这逐日减量的几年,然而此种尝试终告失败,直至寻着了这续命的药方才得以扭转过来。
这事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是以王廙在两个兄长面前也都藏着掖着,甚至不惜搬到偏远的旧屋居住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唯独有天被这小侄女瞧见了去,这才知道他原来是个瘾君子。可惜王容之还在想着为叔父守口如瓶的时候,王廙却因着新琅琊王即位被王导圈禁,到最后便是因着误了用药的时辰登时薨亡。
王容之再讲起这段往事时眼圈发红,她总觉得是自个儿害死了叔父,她想着若是能早些将此事告诉父亲,也就不至于酿成后来的悲剧。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听闻霏霜的遭遇时她便无比同情,主动上门将叔父曾用过的药方奉上。
卫玠也作出了与王廙一般的决定:“还望王妃也替我保密。”
王容之皱了皱眉头,兴许是想起当初叔父的惨事。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头应承下来,只是道:“那对王爷呢?也不能说么?”
霏霜提醒道:“王爷若不专门问起,还请姐姐不要说。他若问了,那再另当别论。”
“好,便依霜妹妹所言。”几人再寒暄几句,也就送王容之出门去了。她前脚刚走不走,王羲之和萧风又跑上门来求教书法。他们已然讲授到极为高深玄妙之处,霏霜自觉跟不上,索性一个人上街溜达溜达。
此刻的街头已经全然没了战乱时期的仓皇无序,再经过将近一年的休养生息,各项生意越发兴隆起来。她小时候常去光顾的那家“醉香阁”在城中的好几处都开了分店,自然靠近秦淮河的那家老字号仍是最兴隆的。
此番出来也是有几分想念那处的卤水鸭掌,软而不垮,肥而不腻,这做食材的也与写书法的一般,分分恰到好处才是极致。
不过身为钟家的当家,所到之处未免会惹上许许多多的人情。她只好换了身旧时看来稍稍朴素些的衣饰,装作是城里的普通女子,凑在长长的队伍里等着轮到自个儿来买。可是没有想到排着排着竟然还是给旁人认了出来,紧接着就是一包香气四溢的鸭掌递到自个儿眼前,只听得来人:“喂,我买多了,要不一起吃?”
熟悉的人熟悉的话,只是他的声音变得略微沧桑成熟了些,语气也变得更加沉稳和威严了些。他从前也是这样的,每次她伸长了脖子排着队的时候他就冷不防地把买好的鸭掌伸到她鼻间,勾得她馋虫直流。
她差点没叫出声来:“王……”
司马睿把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她不要声张。看他这一身粗布麻衣的,料想也是出来“微服私访”的了。司马睿用拇指往后指指:“一起走?”
霏霜从人群中离开,跟在他的身后,手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