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玠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摇摇头。
司马睿也不疑心,挥挥手命人护送他们回去,又称一定将陆老先生遗骸寻回加以厚葬。卫玠闭起眼睛长叹一声,望着满江的浮尸踌躇良久,终于双膝跪倒在地,朝着那些莫名的亡灵连磕三个响头。
“师弟,你这可不对了……”司马睿只感不喜,卫玠也不管他,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灰,告辞离去。
建邺城里的百姓听得官军得胜,又接二连三地往城里搬回来,康宁街畔又多了许多聒噪的小商贩,待两人走过时便围上来推销各自的物事。
霏霜饶有兴致地拈过个糖人,放在嘴边舔了舔。见得卫玠苦着脸,不见得一点开心的样子,便有意哄他舒缓些,将糖人递到他嘴边:“你要不要?”
卫玠木木然地用嘴唇碰了碰,又想他自个儿的事情去了。
霏霜只劝道:“陆先生一生豁达,想来也不希望见着你愁眉不展的样子。”
卫玠摇了摇头:“我想的不是陆先生的事。”
“那你在想什么?就算你要窥破八阵图的奥秘,那也不是一朝一夕可得的。”
卫玠再次摇着头,拉着她快步走回府中,关上书房的门,将那幅图摊在霏霜面前问道:“你觉不觉得这图纸上多了些什么?”
霏霜看第一遍时还看不出什么,看第二遍时忽地瞧见图纸不起眼的有边角上好似多出些新的笔墨来。这些笔墨像是图纸保管不善沾上去的污渍,可再看得细些却又像是严谨有度的笔法。等她弯下腰认真审视的时候,终于下了结论:“是钟笔的移形换影!”
不过待她打算辨认出那里头具体写的什么时卫玠猛地把图纸收了起来,道:“别看了,好不容易过了这一关,我们好好歇一歇。”
“你做什么?好不容易看出点,再看看就能看出来了。”霏霜最不喜被吊胃口,要过去把图夺下。
卫玠把手抬得高高的,她踮起脚尖还够不着。
看着他一脸坏笑的模样,霏霜气道:“得意什么?以前你还不是只到我这?”她往自己下巴处比了比,几年前的小卫玠也就这般身高,没想到现在反倒比自己高出许多来。
时间过得真的好快,他真的真的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孩儿了。无论是身高和年龄,还是他的沉稳和担当。
卫玠眨眨眼,将那图纸往怀里一塞,便朝她拥过来,他的脸颊与她的贴得紧紧的。
“我们是不是好久没……那个了?”卫玠凑着她耳边轻轻问道。确实没说错啊,难得黏人的小情敌还没给接回来,良辰吉日更待何时。推推搡搡着便入了卧房,在宽敞的紫木鎏金榻行云布雨起来,直到夜里庭院中的蝼蛄一声清啸,两人才各自瘫倒一旁缓过气来。
霏霜理了理衣裳和头发,目光呆呆地望着天花板问他:“你是真的准备和子衿联手了吗?”
卫玠咽了咽口水答道:“是。这也是陆师叔的意思。”
“你到底下午瞧出什么来了?”
“我?我哪能瞧出什么。卫家和王家的笔法我都没练全呢。”
“那,我们家的笔法总该识得的吧?钟笔下面写的是什么,谁添上去的?”
卫玠翻了个身闲闲地把她揽着:“那就是司马越不知找了什么半吊子的人看图时胡乱写的,没啥别致的意思。”
霏霜不大相信这说辞,那人要真是只有半吊子本事她能一眼看不出来?可事实上她反复看了好些时候也没瞧出究竟写的是什么,甚至隐约感到里头有好几层“移形换影”笔法的叠加。这意味着同一幅字至少被好几人改过。
她想着想着,感觉到卫玠的身子颤了颤。
那是轻微的咳嗽,被他死死地压抑着,要不是凑紧他的身子还真的察觉不到。
他又颤了好几颤,呼吸都有些不平稳。前些日子都是小卫稷在她怀里闹腾着,反倒把这大人的诸多症状给掩盖了过去。
“你要难受就咳出来,别瞒着我。”霏霜严肃地道。
卫玠咳嗽的声音慢慢大了些,频次也高了些,到最后竟是一直咳嗽不止,整个身子开始抽搐起来。到最后实在坚持不住,直接把头伸出榻歪,呕出大团的鲜血来。
霏霜早已乱成一团,忙呼喊下人前去找大夫。卫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