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风只好红着脸道:“师父,我刚刚没听清。”
午衡也不责备,只淡淡道:“那你寻个别人替你答吧。”
萧风必然要把小虎拉下水,便指了指身旁摇头晃脑神智不清的小师弟。
小虎懵懵懂懂地听着有人叫自己,下意识蹭地起身,却不知师父问了个什么问题,只急得满头大汗。旁边子衿想提醒提醒,可师父盯得紧紧的,哪敢说话,只是干着急。霏霜不管这些,只道:“以两位师弟这般年纪要领悟王辅嗣的要义,未免难了些。”
她这是跃跃欲试要答上了,午衡许她说了一通大道理,只遗憾地摇着头,表示不对,又把目光投向小虎:“你觉得呢?”
“我……”小虎拖着长长的音,其实是为自己争取思考时间。
萧风暗自得意,要死也总归拉个垫背的。
小虎还没把后面的说出来,午衡就拍手叫好:“一语破的。就是这个‘无’字!”
众皆骇然。
骇的是“我”与“无”间差得多么明显,师父他老人家竟硬生生扯了过去。此举除了表明他老人家有多么偏爱小虎之外,恐怕再没别的意思了。
萧风真是不服:“师父,他明明说的是‘我’!”
“可你并不能答上来,何必再叫你?”
午衡故意误解他话的意思,把这申诉压了下去。
萧风还欲再辩,朝露赶紧出来打圆场:“小虎师弟悟性甚高,我等真是远远不足。”
“悟得不够透,多是由于目光短浅,看得不够深。你们若不能从无中看出有来,为师这一个下午的口墨便真是白费了。”
对师父这番微言大义各人俱有各人的理解,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小虎是断断不能随便动他的,否则便成了师父口中的目光短浅之人。
如果说大师姐和萧风都是能够推云破日的狂风巨浪,那无疑师父明白无误地为小虎搭起一座抵御风雨的高塔。他就在幽深而坚固的谈燕楼中一点点长大,寒来暑往两轮回,他再未沾过紫金山脚下的泥土,有时甚至好几月都不曾迈出楼中一步。
他能够察觉身体上的微妙变化,至少他不必再仰着头和师兄们说话,原先师姐送他的那些衣服渐发地不合身,不得不换上与大多师兄弟们别无二样的宽松长袍。握笔的指尖也更加有力,偶时书毕抬头,只觉着与柜里藏着的那幅字又添了几分相似之处。
是的,便是那幅被认作赝品的《顿首州民帖》,两年前被收为入室弟子时师父送的见面礼。
“虽说是伪作,但这么高明的伪作也值得不少钱,便送你了。”
师父确乎是大方,朝露师姐却像挨了一击闷棒,想来她定是花了不少银子吧。
比起朝露师姐,霏霜师姐则真心替他高兴。可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与师姐之间的距离愈来越远。他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的,或许就因为那天清晨她那句冷酷的“忘掉”。她的食指弹得自己的额头好痛,比带着伤的手指还痛。
她只当他是小师弟罢了,只有这样罢了。
可与此同时,许许多多邪恶的念头却止不住地在脑袋里萌发,就像是窗台前那株盆景里头拔不干净的野草。这叫他碰着师姐时总会患上失语的毛病,没说上几句便要急匆匆地逃开,带着额上和背上涔涔的热汗。
与师兄们倒是更为亲密了些,渐渐地无话不谈起来。
有一天喝醉了酒,咕噜咕噜地说着梦话,大多与霏霜有关。
他醉了,子衿和伏枥都还醒着,伏枥几乎要笑倒在地。
伏枥调侃道:“师弟,看来你有对手了呢。”
子衿此刻已经在头上竖起一顶小小的白鹿皮弁,与伏枥师兄的装扮差不得多少,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这可不成,得把这些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伏枥笑道:“那你也不能怪小虎啊,咱们师兄弟里头就那么俩,你让他跟谁好去?”
“那也不能抢我的霏霜啊!”
最终两人得出的结论是,该找机会下山历练历练,把注意力转移转移。
结果子衿没算到的是霏霜竟然也嚷着要去,这两年来她也没踏出谈燕楼一步,可把她闷坏了。
和善的师父总是答应大家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