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首 仲夏夜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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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男孩,对一个女孩说:「因为妳,我必须无所不能」 。
是懵懂无知?
或义无反顾?
1990年,3/15夜中正纪念堂广场
欧阳筱凡坐在矮石阶上,身上披着男款外套,随着入夜越深,气温愈见下滑,她的身体算不上好,湿冷空气阵阵吹入,她尝试将外套两边拉紧,但动作尽量放小,深怕发出多余声响,干扰眼前的外套主人。
「各位,我们虽然目前人数不多,但请继续坚持,我们已经派人前往募集物资,很快就有补给品,各家媒体也承诺会尽力採访,很快就会有更多人加入,寒冷跟夜晚不可怕,最令人恐惧的,是中华民国人民继续在剥夺及不民主中懵懂无知,请跟我们一起努力下去。」
领袖之一的家邦,拿着製作简易的扩声筒,不停对静坐的学生们喊话。
然而,这股热血未能发挥同等效益,群众三三两两离去,核心成员们如何劝阻,都难挽颓势,站在远处监视的警察,一见此景,毫不掩饰的冷嘲热讽,放下盾牌轻鬆聊起天,一副抗议危机已然解除的悠然自在。
随着成员的流失,家邦的声音明显激动,其中充斥的无力感不言而喻,筱凡自知不擅演说,对于行动的理念认识也多半来自家邦,只能在一旁乾着急守候,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的这个身影是如此的巨大,背负着崇高的理想、改革的信念,期望集合少数人之力去撼动一个根深蒂固的普世价值。
自己的未来应当由自己的双手去决定,人生的掌舵手,不应假手他人。
冰山首席,是筱凡在学校被男同学们起的绰号,这是个既玩笑又写实的形容,在她的国度里,练琴、演奏佔了绝大部分,桂英和日欣是唯二能交心的朋友,与同学的交情并不深,即便乐团团练结束,她也不参加任何联谊活动,永远早早收拾东西赶去打工,自从父母在老家的生意衰败,积欠的债务日渐沉重,扛起自己的生活,是为家中分忧最好的方式。
在音乐世界里,不进则退的机制非常明显,打工赚钱定会压缩练习时间,可是筱凡的傲气不允许她失去首席之位,学业也维持每学期书卷奖,如此才能申请奖学金,争取出国深造的机会,她心中抱着一个简单想法,成为职业演奏家,早日赚钱改善家中状况,尤其在大姊与父母决裂后,这目标更加坚定。
为此,她放弃了玩乐、恋爱、所有同年纪女孩在乎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旁骛。
旁人眼中,她是永远冷豔冰霜、琴艺精湛的欧阳首席,但无人知晓,她也是个女孩。
一个在舞会中期待被人邀约、辛苦时渴望有人呵护的羞艳玫瑰。
直到眼前这声嘶力竭宣扬理念的男孩出现,她生平第一次听到有人说。
喜欢自己拉琴的样子。
不是音阶有多精準。
不是乐曲诠释能力。
不是领导乐团功底。
纯粹只是演奏小提琴的模样,就算仅是高马尾、仅是演奏服。
他都会喜欢的吧?
筱凡一望家邦宽阔的背影,悄悄低下头,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嘴边轻扬半分甜笑。
或许,这怀春少女自己也不甚清楚,为何突然加入这场看似与音乐人无关的学生运动,她只觉得家邦是对的,几个月的相处说长不长,但他的优秀和体贴,让筱凡总想跟在他身后、想体会他所体会、在乎他所在乎,于是,他的提琴盒里,开始多了乐谱以外的刊物,每晚熬夜练琴完,总会坚持多花几分时间去理解另一个世界。
「筱凡,妳还好吗?」,家邦的声音突然靠得很近。
「啊,对不起,我睡着了?」,筱凡发觉自己想着想着竟打起瞌睡。
「妳别太勉强,白天打工又练琴,每天还坚持来这参与,累坏怎幺办?」
家邦的声音温柔不已,让筱凡不自觉泛起羞笑。
「嗯,我没关係,傍晚上完课有在教室小憩一下,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