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云涌蔽月(2)
白蝶纤细柔软的身影轻巧钻入佛堂一侧的小房内,房门掩上,最后一线微光吞灭在幽暗之中。她的素手贴壁,缓缓沿着墙面摸索而行,来到小房的最角落处。
手中细小的柴火点燃,白蝶在火光映照下的脸孔有些若隐若现;光火移动,略微照亮了角落堆叠的包袱,一件杏色织花长褂随意地搁置在上头。脑海中恍惚响起尚月的低语。
『朝颜的身上一直戴着一枚玉戒指。那东西是父上在孩子出世之时,便让他们挂在胸前,作为身为源氏之人的一种证明。』
『除了带着她自己的戒指,朝颜亦将死去的庆长的那枚戒指带在身上。她在练刀之时会将玉戒取下,妳只要找到庆长的那枚戒指,接着……』
应该会放在这里才对。白蝶暗忖着俯下身,无声地将手探入褂衣内搜索着。蓦地一阵沁骨冰凉的触感袭上指尖,白蝶迅速将褂衣翻开,光源凑近。
以褐色细线串着的两枚晶透玉戒,在细微的焰火下晃熠着流丽而温润的光彩。葱白的指尖俐落解开了结,将较宽的那枚玉戒取下;接着她从袖中掏出另一条细线,将戒指繫在一件墨青色的羽织里,再将所有的物品回归原位。
白蝶旋即起身,神情里闪过一丝犹疑,向后退了几步。
尔后素花袖摆轻扬,迅速转身离开。
千丝万缕随着朝颜的动作自空中逐一落下,安然落回她的肩上;刀光一瞬间歛下,唰地一声收回了腰间。朝颜立定,向光也静静行了一个礼。
「谢谢你今天陪我练习。」
「不用多谢,这没甚幺。」光也暗暗瞅了朝颜一眼,她的面上没有平日一贯的笑容,看得出来有些郁闷。光也不用细想也知道原因是什幺。
「我有点累了。」朝颜自地面上拾起掉落的髮带,将头髮一拢,随意地繫起:「那幺我先回寺里休息了,你去用晚膳吧。」
「妳不吃饭吗?」
「不用了,我不是很饿。」朝颜在髮带上打了一个有些歪曲的结,抬起头来向光也扯出一弯虚心的微笑:「替我向他们说一声吧,就说我太累了。」
「我知道了。」光也笑得温和,蓦地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按下朝颜绑着结的细白指尖:「我来吧,妳绑成这副模样,等会儿就让妳妹妹笑了。」
朝颜倏地怔了一瞬,感觉到光也动作轻柔地顺过她的髮,在她的髮上俐落地绑起了一个扎实的结。她忽地想起了那次在战场上死去的兄长庆长。庆长亦总是那样细心且无微不至的照护着她,温柔得恍若冬阳。
她突然感到眼眶一热:「真是抱歉,这样麻烦你……」
朝颜的话尾未落,一个沉稳的男性嗓音蓦然在他们身侧响起。
「白蝶让寺里的人替你们留了饭菜,你们还是快些进去吧。」紫氏良双手环着胸椅在门柱边,嗓音里带着些许漠然,一双墨黑的瞳孔淡淡扫过两人的面孔。
一阵隐约的低迷伴随着突如其来的沉默,涟漪似地向四周晃散开来。紫氏良较平日冷淡几分的神情对上了朝颜的眼,一股凉意自心底瞬间包覆而上。
「朝颜说她不吃了。」光也似乎刻意忽视了蔓延而散的尴尬氛围,向前搭上了紫氏良的肩,暗暗使力将他往寺庙大门的方向推去:「她累了,让她休息去罢。」
朝颜怔忡地伫立在原地,心绪霎时一片紊乱,别过视线不去看紫氏良的眼神。她依稀感受到紫氏良定是看到且误会了什幺;然而他们彼此都没有立场去质问对方,她亦没有任何立场要向紫氏良有所解释。
他们一直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一段能够猜测与窥探对方的思绪,然而却是不能全然了解、有些朦胧不清的距离。没有人敢跨越一步。彷彿跨越了这道若有似无的隔阂,一切都会蓦然改变,变得不再是他们所熟悉的样貌。
紫氏良与光也颀长的身形隐没在寺庙里微弱的光源中,朝颜缓慢地在深沉的黑夜中屈膝坐下,将一张清丽的脸孔埋入双膝中。
景物的轮廓早已全然湮没。
她就这样坐在没有尽头的廊外,直到不再听闻夜虫的鸣叫。
回到寺里的时候已是夜深,她放轻了脚步穿过佛堂,在老旧腐蚀的木门前停住。门内的烛光仍然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