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按案倾身,再又听得辛瑷并未擒住张角,失望之下复各归座,因此传出这一片落座之声。
刘备暗道可惜。荀贞希望落空,不过他城府日深,依然姿态从容。皇甫嵩压住失望,笑道:“辛瑷虽未得张角,然从昨夜追击到此时,不怕劳累,却是其心可嘉,可召他入帐。”
这守卒应诺出去传令。
没多久,诸将闻得帐外人声,转观之,阳光下,辛瑷没戴兜鍪,髻甲剑靴,大步走近。
刘备在席末,临着帐门,看得最清,“咦”了一声,顾不上在皇甫嵩座前失礼,以手按席,倾身探头朝外看去,说道:“辛君提了个首级。”
荀贞心头一跳,转首向外望之,果见辛瑷提了个披头散发的首级。
皇甫嵩按案倾身,诸将皆举目顾向帐外。
辛瑷按剑入帐,於诸人的目光里不急不忙地把首级放在身前,跪拜说道:“瑷追张角半日,败其从骑,张角自刎。”
“张角自刎?”“这是张角?”“快撩起首级的头发,让我等看看!”帐中哗然大乱。
辛瑷撩起首级的头发,将其面容露出,虽血肉模糊,却可以看出这正是张角。
帐中诸将有的惊喜,有的嫉妒,有的羡慕,有的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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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同声说道:“将军,张角死了!”“将军,张角真的死了!”
荀贞再也压不住喜意,笑容满面,心道:“好个玉郎,好个玉郎!”
皇甫嵩大喜之极,叫辛瑷起身,命将首级呈上,再三确认这的确是张角后他喜难自禁,一改平时的温和从容,放声大笑,说道:“辛君去我一块心病!诸君,下曲阳虽还未下,但黄巾已灭!”吩咐把张角的首级放在盘上,传遍帐中,任由诸将观之。
荀贞本来很好奇想知道张角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以一人之力而能得百万信徒,为数州豪杰所拥,一朝振臂,千万人呼应影从,把一个大汉搅得七零八落,险些就真的被他把苍天换成黄天,然而当首级传到他这里时,他如今却兴致缺缺。
不论张角生时是怎样的英雄了得,怎样的豪杰盖世,人死了,一切都灰飞烟灭去,便是他曾拥百万众,便是他几乎换了人间,便是在他死后他的影响仍未消散,可现在,他的首级却就这里,在在盘上被诸将传送观赏,如同玩物。他装作有兴趣的样子看了几眼,脑中浮起的却是那数万自刎、投河的黄巾兵卒,那些壮者、老者、妇人、孩童的脸在他眼前晃动。
沙丘台上的月亮还是旧时的月亮,而月亮下的人却年年岁岁皆不同,清河的河水滚滚南下,逝者如斯夫!同样的月光下,在这片土地上逝去过多少的英雄或枭雄,他们的名字也许会被后人记得,可又有谁会记得那些因他们而死去的人呢?一将功成万骨枯,成与不成都是万骨枯。即便张角成了事,但他就真的能为百姓建立一个大同世界么?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观过张角首级,帐中诸将无论嫉妒辛瑷的还是为辛瑷欢喜的,都向皇甫嵩祝贺。
皇甫嵩满面笑容,见辛瑷按剑立帐中,如玉树临风,只觉在他来前帐中昏暗,而在他来后却一帐皆亮,越看越是欢喜。他知辛瑷是荀贞的亲戚,是阳翟辛氏的子弟,人物风流,更难得作战勇武,本就不因他位卑而轻视,今见他立下大功,越发喜欢,令帐前亲兵取来坐席,放在荀贞席下,叫他入座,等他入座后,乃细问之,说道:“辛君,你却是如何斩杀了张角的?”
却原来辛瑷出城后向西去,沿官道急追,追出二十余里,终於追上了张角,大破张角的从骑六百余,张角不肯当俘虏,乃自刎。见他自刎,从者数百黄巾步骑无论渠帅、兵卒尽恸哭自杀。辛瑷遂得其首级而还。这经过说来简单,诸将闻之却多疑惑层层。
疑惑有很多,皇甫嵩也有之,遂一一问之。
皇甫嵩说道:“张角出城遁逃,只有下曲阳可去,下曲阳在北边,诸将多往北追,你为何却向西追?”
“广宗城破,黄巾大败,张角虽遁,然惧我军追击,必不敢直接向北行,很可能会绕路回下曲阳,所以瑷向西追赶。”
帐中诸将里有人问道:“为何不向东追?”
辛瑷瞥了问话之人一眼,嫌他鲁钝,懒得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