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底青玉面的靴子,是皇室贵族们才能穿戴的。这种靴子在冬日里最为保暖,鞋底的赤金虽不难得,但那青玉的鞋面却很是稀罕。那青玉并非中原的寻常硬玉,而是产自吐蕃火山口、容易打磨的软玉,将玉料凿成小块穿成鞋面,扣在锦缎上头,就成了青玉面的鞋子。因着这东西是吐蕃皇室进贡,吐蕃那边的贵族做靴子喜欢在靴子尖上钉一长而弯的玉钩,这乃是吐蕃勇士打猎时在鞋尖带刀的一种习俗,到了贵族身上就成了装饰的玉钩。
皇后起先并未注意这一点,此时也忙跟着醇王妃去瞧那昭娇的鞋子。果然,那鞋子前头是带着青玉钩的,似乎是去年圣上特意赏赐给昭娇的。
皇后的脸色就有些微妙了。她的目光闪烁了两下子,却吩咐左右道:“来人,去瞧瞧那傅氏女子,看她的裙摆和裤角上有无破损。”
立即有数个嬷嬷下去将傅锦仪拉起来,上下查看她的衣裳。而身侧的昭娇公主此时终于有些明白了,她的脸色渐渐白了起来。
“回禀皇后殿下,傅氏臣女的衣裳裤脚都完好无损。”几个嬷嬷上来回话,其中一个年长的嬷嬷还跟着道:“既然公主穿的是玉钩面的靴子,若是被傅氏绊倒,那傅氏的裤脚一定会被玉钩戳穿,甚至腿部也会受伤。但这位傅氏臣女身上并无痕迹。”
皇后的唇角定定地渗出一抹冷笑。很快,她遮掩了下去,换上了一种失望和难堪的目光看着昭娇,就像是慈母对不孝儿女的责备。
而满殿的宾客们此时也都变了脸色。大家都用既好笑又鄙夷的神色朝昭娇看去。
“唉,这傅家的臣女也真是可怜啊,明明是无辜的,却被昭娇公主盯上了!”有那坐的远的命妇们低头窃窃私语。
“谁说不是啊!这个昭娇公主,刁蛮任性不说,原来还是个心狠手辣的!瞧她的样子,可不就是冒犯皇后的罪过被徐将军揭发了,心中不忿,便把火气撒在了无辜的臣女身上!”另一个命妇似乎是太子的党羽,这声色已经不低了,四周的人也都听见了,显然是刻意辱没昭娇的。
还有许多人虽置身事外,却也对昭娇公主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惊和恐惧,连连感叹道:“稍有不顺心就要草菅人命,身为公主真是丢了皇家的脸面啊!昭娇公主这样可怕,咱们日后可要离她远点!就算没有得罪她,也很可能被她顺手抓过来处死啊!”
众人议论纷纷,那昭娇公主的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青。正不知所措之时,不料那傅锦仪竟又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头,朗声道:“回禀皇后殿下,臣女虽然冤枉,但臣女碍了公主的眼睛,还请皇后殿下处死臣女吧。公主如此厌恶臣女想要处死臣女,臣女实在不敢苟活。”
这一席话说出来,四周人又倒抽了几口冷气。
“哎哟哟,可怜见地!”那醇王妃又开了口。她虽是个闲散亲王的妻子,性子却无比圆滑伶俐,这两年也在太子党手里分了不少好处了。她怜悯地看着傅锦仪道:“傅家姑娘,你这是吓坏了吧!你既然没有罪,又为何要去死呢唉,你放心,就算公主脾气不好、想要杀了你,可咱们宫中还有皇后娘娘主事。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怎会滥杀无辜之人皇后娘娘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醇王妃这几句话不可谓不厉害。
傅锦仪口口声声说“不敢苟活”,指责昭娇公主专横,又博取了众人的同情心;那醇王妃则是严丝合缝地接上了傅锦仪的话,明晃晃地指出昭娇公主滥杀无辜、狠毒无德,又宣告众人皇后才是宫中的女主人,昭娇公主一介庶女,她越过皇后威胁臣女本就是篡权!
醇王妃和傅锦仪两人一唱一和,简直将昭娇公主描述成了一个嗜杀、蛮横、篡权、失德的泼妇。宾客们是眼睁睁看着昭娇如何顶撞皇后、如何冤枉臣女的,又听了两人的说辞,这会儿对那昭娇公主已经是鄙夷至极。甚至,连豫王党中的几户人家都暗自摇头,心道:这昭娇公主也太蛮横无礼了,豫王殿下有这么个不懂事的妹妹,怕是日后会惹来祸患呢。
上首皇后瞧着傅锦仪,心里倒是乐了,暗道:自家还未对昭娇发难,这个胆大的臣女竟能先动手反击了,倒省了自己的事,还给了自己一个处置昭娇的台阶。皇后心内愉悦,转首冷冷地看着昭娇,道:“昭娇,你冒犯嫡母、污蔑臣女,你今日的行径实在让本宫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