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回 傻舅醉酒说真相 贾敕赏月露心言(第1/3页)
尤氏从贾母处回到宁国府,见两边狮子下放着四五辆大车,便知系来赴赌之人所乘,便向丫鬟银蝶等众人道:“你看,坐车的是这样,骑马的还不知有几个呢。也不知道他老子挣下多少钱给他们,这整日游手好闲,好像钱花不完似的。”一面说,一面已到了厅上。贾蓉之妻带领家下媳妇丫头们,也都秉烛接了出来。
尤氏笑道:“一直想着要偷瞧瞧他们干些什么。今天倒巧,就顺便打他们窗户跟前走过去。”众媳妇答应着,提灯引路,又有一个先去悄悄的知会服侍的小厮们不要惊慌报信。于是尤氏一行人悄悄的来到窗下,只听里面欢声笑语,有拍马屁的,有划拳的,有摇塞子的,自然也有喝酒或高谈阔论的,愤恨抱怨的声音也有不少。
近来贾珍因为要服丧,每不得游玩旷荡,又不得观优闻乐作遣。无聊之极,便想了一个办法。以习射为由,请了各世家弟兄、富贵亲友来比赛射箭。便说:“如果只管乱射,就没有意思了,不但不能长进,而且坏规矩,必须有赏罚,赌个彩头,大家才有干劲。”因此在天香楼下箭道内立了鹄子,皆约定每日早饭后来射鹄子,比赛每局对赌,至于彩头两个比试之人自己定。贾珍不肯出名,便令贾蓉作局家。这些来的都是世袭公子,人人家道丰富,且都在少年,正是斗鸡走狗游荡纨裤。因此大家议定,每日轮流作晚饭之主,-每日来射,不便独扰贾蓉一人之意。于是天天杀猪宰羊,玩乐射箭。不到半月工夫,贾赦贾政也听见消息,不知里面的猫腻,说这才是正理,寓教于乐,又可以提升武艺,贾府的祖上本来就是武将出身,习练弓马本来就是分内应为之事。两处便也令贾环,贾琮,宝玉,贾兰等四人于饭后过来,跟着贾珍习射一回,方许回去。贾珍之志不在此,再过一二日便逐渐以修养生息为由,晚间或抹抹骨牌,赌个酒东,逐渐便发展成为赌钱了。如今已过了三四月的光景,已经没有什么人射箭了,公然斗叶掷骰,放赌开局,夜赌起来。家下人趁机捞赏钱油水,巴不得的这样,逐渐变成了惯例,每天不少王孙公子都在此聚赌。
邢夫人之胞弟邢德全本来也就和贾珍亲近一点,本来就是酒鬼和赌鬼,这种事哪里少得了他他虽是邢夫人之胞弟却只知喝酒赌钱,眠花宿柳,手中滥漫使钱,心中有没有什么算计,对无论上下主仆都兄弟姐妹想成,并无贵贱之分,因此大家都叫他“傻大舅”。薛蟠刚好又早已出名的“呆霸王”,一见到自然就相见恨晚,于是经常乱在一起,今晚也在。尤氏方潜至窗外偷看,看见有两个十六七岁以备奉酒的,都打扮的粉妆玉琢。今日薛蟠又输了一张,正没好气,幸而掷第二张完了,算来除翻过来倒反赢了。薛蟠高兴了,便搂着一个喝酒,又令将酒去敬邢傻舅。
傻大舅输家,心情不好,吃了两碗,便有些醉意,数落两个只赶着赢家不理输家了,骂道:“你们这群兔子,就是这样专吃上水。天天在一处,谁的恩你们不沾,只不过我这一会子输了几两银子,你们就不理人了”
众人见他喝多乱说话,喝令:“快敬酒赔罪。”
两个都是酒场伶俐善变之人,忙都跪下奉酒,说:“我们年轻,还不懂事,愿意受罚,求舅太爷体恕些我们吧。”说着,便举着酒俯膝跪下。
邢大舅心内虽软了,还装生气的样子,不理人。
众人又劝道:“这孩子老实,老舅是久惯怜香惜玉的,怎么今日装起来了若不吃这酒,她两个怎样起来”
邢大舅已撑不住了,便说道:“若不是众位说,我再不理。”说着,方接过来一气喝干了。又斟一碗来。这邢大舅酒勾往事,醉露真情,拍案对贾珍叹道:“怨不的她们视钱如命。多少世宦大家出身的,若提起`钱势二字,连骨肉都不认了。老贤甥,昨日我和你那边的令伯母赌气,你可见道否”
贾珍道:“没有听说啊。”
邢大舅叹道:“就为钱这件混账东西。利害,利害!”
贾珍深知她与邢夫人不和,邢夫人非常看不起他这个兄弟,经常吵架,劝道:“老舅,你也是太不顾家,乱花钱,这样有多少钱才够老舅你花啊”
邢大舅道:“老贤甥,你不知我邢家底里。我母亲去世时我尚小,世事不知。她姊妹三个人,只有你伯母年长,所以先出阁,把家里的财产全部当做嫁妆搬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