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钟子铭清醒之后,第一次得以踏进钟府地位最高,体量最大的正房院落。
院子很大,有三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一条大甬路,直接连接大门。
沿途遇到的丫鬟仆妇们俱都微低着头,立在一旁等他和念夏先过去,有个别胆大的还好奇的抬眸打量缓步走来的傻子。
钟子铭依旧穿着那件陈旧的青灰色直裰,下摆和袖口露着线须子,脚上蹬着一双黑色旧棉靴。
他脊背挺直,脚步不疾不徐,摆动的线须子很快将众丫鬟们的目光吸引住了,各个咬着唇死死忍住笑。
堂屋门口,苏氏的两名大丫鬟嫣红和秋菊远远的见他过来后,屈膝一行礼喊了一声:
“少爷!”
随后,撩起帘子,好奇的看着他请他进去。
念夏一张包子脸兴奋的跟红苹果似得红艳艳的泛着光,她被小翠第一时间拉住,待在廊檐下。
钟子铭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德勝堂”。
虽然“胜”字用了繁体字“勝”,但结合前后两字,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德胜妖不作,势强威亦尊。下意识的,他脑子里就浮现出这么一句话。
他立在那里,看着眼前富贵精致的桌椅器皿,气势威严的布局陈设。
回想十四年来他受尽白眼和欺辱,挨饿受冻的瑟缩在那个破败的小屋内,天不应地不理人不回。
他哭也罢,笑也罢,都只不过是别人眼里的笑话和谈资。
他忍不住嘴角歪起,露出一抹傻笑似得嘲讽。
苏氏的大丫鬟嫣红走在前面,秋菊则跟在钟子铭后面,俩人正要引领着他往东边苏氏日常住处的三间耳房内。
见他驻足不前,看着匾额傻笑,俩人悄悄对视一眼,觉得又惊又疑又好笑。
“少爷,往这边走。”
嫣红伸着手,出声打断了钟子铭的神游。
钟子铭木呆无神的眼球扫了她一眼,嫣红心里莫名发紧,脸上连忙挤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
直到钟子铭身形动了时,她才神情一松,越加小心的走在前面。
三人绕过紫檀架子大理石屏风,来到小正房,钟子铭抬眼就看见一个美丽端庄的中年妇人坐在临窗炕沿上,身旁站着内宅大管事容妈妈。
苏氏眉眼婉约,略显富态,美丽清亮的眸子沉静如水又透着凌厉之色,胳膊肘支在红木炕几上,手里捏着丝帕,侧着脸目不转睛的看着缓步走来的钟子铭。
她的痴傻儿,她失败人生的源头,她苏氏名门贵女的耻辱。
她一时有些神情恍惚,十四年来屈辱的遭遇刹那间涌上心头。她的呼吸不由急促了几分,手里的丝帕也抓紧了。
花窗上镶嵌着透光的明瓦,室内的光纤很好。
傻儿的五官依旧是记忆中那样平凡无奇,呆板木楞,没有一处像自己,也没有一处像钟家人,更没有一处值得称道的地方,她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自己亲生的
如今他的五官放大了不少,脸上也干净了。
没有脏兮兮的泥尘,也没有滴淌的涎水,个子也长高了不少,只是显得更瘦了。
身上这件破旧的青色直裰,是多久以前的旧样式
她记不得了。
他穿在身上明显有些小了,衣摆下微微晃动的线须子,让苏氏不由眯起了眼睛,她不动声色的视线上移,落在他那双呆滞无神的双眸上。
他的眼球一动不动,直直平视着自己,眸子里无光无彩,宛如一对死物。
这让她想起来了中午那道清蒸鲈鱼,死鱼的眼睛就是这样。
她忍不住眼角直抖,拿着丝帕掩唇咳嗽了一声,放才将胸口的不适压下去。
她决定以后再不吃鱼了。
钟子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