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宋氏也好,韦皋也好,党项人也好,各有几分本事,在这危城将倾之际,竟将汹汹而来的叛军算计了。
阿眉在脑海中猜测了一番韦皋面对宋若昭时的眼神。当初韦皋在山谷里救下她们,阿眉便看出这中年将军对宋若昭有几分古怪。她只道是久居营田之地、鲜有莺燕的男子见色起意,后来渐渐觉得不是如此简单。
阿眉盘桓长安酒肆既久,观察过多少男子的眼神,这韦将军的眼神分明有一丝留了心的珍惜与敬重。阿眉原本不知原委,后来从若昭的只言片语中探知这二人大约原就相识,不过她也懒得多打问。她只是略带自嘲地暗想,就算韦宋二人之间并无渊源,因宋若昭是中原女子,韦将军对她也必不会对一个西蕃胡人那样冷傲厌弃。
思及此,阿眉虽然面上也是如释重负的表情、疲惫但带着笑意回应若昭的目光,内心深处那异样的不忿却是较前些时日更浓烈了。
她幻想了一剂能治愈这压抑自卑的药,那便是假以时日,比韦皋权势高得多的中原唐人,会向她求助。
这样说来,危城之难暂得缓解,也是阿眉与若昭殊途同归之喜。阿眉希望李唐天家能在奉天再残喘得久一些,却无法回到区区百里之外的长安。如此,她阿眉才能说动德宗,效仿前朝那些帝君,将目光投往与回纥类似的中原人心中的边患之地——吐蕃。
然而,这些城中困兽们还未高兴几个时辰,便传来了一个自乱阵脚的坏消息——奉天县令裴敬,并一些品阶较低、无家眷随行的官吏,大约以为旦夕之间便会城破,竟趁着战事纷乱,带上储备于县衙的糗粮野菜,从另一些刚刚竣工的地道跑了。
奉天城中本已粮储告急、蒿草难寻,韩游環败走邠宁,一时半会无法再从梁山接济一些军粮,这个节骨眼上,裴敬等官吏的悖行,使得宗室成员又陷入了新的惶恐。
一位郡主呜咽道:“我听说,当年张巡守睢阳,叛军围城数月,城中粮草枯竭,张巡将他的小妾杀了,分给将士们吃。”
她的言论倏然引发了其他几位地位不高的宗室成员的恐惧。在长安的生活,多少已让这些女子明白,李姓并不必然带来坐享其成的福祉,得看与圣人的亲疏远近。眼下德宗直系一脉的肚子、城头上那些孔武忠诚的勇士的肚子,是最该被填饱的,若围城再久一些,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场面登时又陷入了悲悲戚戚的混乱,纵然那延光老公主的呼喝,也是止不住了。
阿眉瞟了一眼因心神疲惫而有些恍惚的、似乎无法对新的险情作出反应的宋若昭,轻轻地站起来,稍事整理自己皱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