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府两百零七口人,老国公请了恩典,将府中奴仆全部遣走了,除了几个不愿意的,其余人皆是从管家那儿领了点碎银子,各自安命去了。
至于主子们,女子出嫁即算作是夫家人,是以早早出嫁的长娅长妍倒是逃了一劫,玉嫱也随着她娘亲回去了,还有原来在府上住着的几家旁支,也是收拾好行囊离了京。
苏家的血脉,能保多少是多少。
苏管家原是不愿离开的,他伺候了苏家人一辈子,早早就将自己这条命给拴在了苏家上。
“安德啊,你在苏家呆了几十年,陪着我老去,看着那些小的长大。这院儿里的树都从手腕粗长成如今亭亭如盖的模样,我对你是万分不舍的,若你孤家寡人一个,不均是去享福还是遭罪,我都带着你!可是,你如今都是当祖父的人了,这一家老小可都离不开你呢。你家主子我,可不能再得个恶毒罪名了。”
叛国逆贼的罪名已经够了!再多他也担不起了!
老国公笑得爽朗,除了眉目间透出的沧桑无奈和霜白斑驳的鬓发,苏管家觉得,那个名动京都,引得顾家娇娘抛红娟的京都第一公子竟是又回来了。
“老奴,谢过主子恩典。”苏管家鼻翼翕动,早已是泪流满面,他颤抖着跪下去,几乎是字字泣血。
额头碰地的那一瞬间,他在心里起誓,‘苏安德今生,生为苏家人,死为苏家鬼。生不能常伴主侧,死后黄泉,再续主仆情!’
老国公背过身,眼中噙着泪,望着墙上的大字——爱国为民。
这是他对自己的期许,为官以来,从未悖逆,他常常说,苏家可以没有任何名头,但绝对不能害国祸民。
如今半截身子入了黄土,还要受一遭牢狱之苦,享一趟游街之辱。
他眼神一凝,皇天百姓,他苏家,从未有愧!
苏家上下,大大小小,能留的他都想法子留下了,力求将此事对苏家的打击降到最小。
可是,他这一脉,竟是给苏家抹了黑!被迫着!给苏家抹了黑!
他攥紧的拳头又松开。
他们都老了,不论是他还是安德,都不再是当年那个说喝酒就喝酒,说策马就策马的少年郎。
“老国公,走吧。”门外有人喊。
他转身出去,去面对那已定的结局。
苏管家看着他垂垂老矣的背影,心里将那个煽动百姓的人给恨毒了。
苏家嫡系一支除了已经出嫁的姑娘,也就余下长安长萱了。
长萱将伺候自己的人都遣走了。
长安身边,万般驱赶,也就将锦歌给劝走了,她已经与大枭成了婚,长安用这个挟着她,将扬州酒泉香的字契给了她,让她和大枭带着秦嬷嬷往扬州去,权当帮她管铺子了。
至于弄影弄玉花锦,几个丫头跪在她脚边,苦苦求着,只说自己无亲无友,要伴着主子。
长安不理她们,径直往梳妆台去,将首饰拿雕花盒子收好,又拿出她们的卖身契递给她们,语气平静,“府中东西被搬得差不多了,京都这间铺子也被抄了,我只剩下这些了,你们拿去,不均是开个小铺子还是如何,好好生活。”
“小姐!”几人哭着不肯收,长安直直伸着手,觉得对她们不起。
最后是秦嬷嬷看不下去,红着眼眶,“小姐,奴婢知您心善,不愿我们陪着您去蓟州蛮荒受苦。可您身边到底要留些人,否则,让我们如何安心再就是,老夫人各位太太还有四小姐那边,不定都有人愿意陪着,您就全了她们这番情谊吧。”她年纪大了,若执意陪着去,只怕是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