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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丫城淘金的许敬宗、牧场中烧水的吕氏,都见证了西州这次规模不小的动兵。
他们虽然分处于不同的地方,但见此情景,两个人居然同样心怀着崇敬与激动,这真是太壮观了。
腊月里皇帝的“虑囚诏”本来与这两个人没有半点关系,但他们居然也都从中受益了。
“虑囚诏”说的是“徒罪”之下各个罪等的减免,许敬宗和吕氏都是贞观二十二年由长安判决的流刑,按着笞、杖、徒、流、死五等,他们不在减免之列。
但鄂国公尉迟敬德再怎么痛扁许敬宗,两人总有着扯不断的关系,许敬宗的儿媳是鄂国公的孙女。
而吕氏这个不起眼的女人,恰恰是太子右庶子许敬宗倒台的引线,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谁能不琢磨琢磨呢
两个人在长安也许不算个什么,但在西州的一座县里,谁不会挖窟窿倒洞地探寻一下二人的来路?一个是鄂国公的亲戚、而另一个曾是鹞国公老子的女人。
将这两个人发配到西州来,那也大概是某个真被气疼了的绝对高官,为了眼不见心不烦、让他们别在眼皮子底下晃悠着惹闲气。
但在偏远的西州这里,这两个人身后拖着的两串人事关系,如同两根藤上牵着的刺瓜,任何一个拿起来都沉甸甸的。
因而,“虑囚诏”下达后,柳中县立刻翻查今年由长安遣来的刑徒帐册,一共有八人。
六人是原辽州都督李志恩的护卫,他们搅扰了尚书令府所在的坊区,此时正在天山牧做牧子,是流刑,不予考虑。
一个是许敬宗,这块烫手的山芋刚刚被沙丫城金矿管事谢广挖走了,谢天谢地,总算少了个未知的麻烦。
还有一个,是目前在柳中牧场烧水的女牧子吕氏。
柳中县莫县令说,一个女人罢了,看样子在牧场中烧水烧得也不错,没结什么新怨,而且居住在旧村的黔州刺史崔夫人,好像也没表示出对吕氏有什么深刻的痛绝,那就减等吧。
有些决策,做出来没什么好处,但却免去了可能、和未知的坏处。
这样的事,放在京幾地区的一座赤县,级别更高的县令都未见敢下这样的决定。但这里是西州,要不怎么说天高皇帝远呢。
县里的官员专门去了一趟牧场村、专程拜访了崔夫人,对她说到了这件事,其实就是征求崔夫人的意思。
崔夫人说,“这是公事,就按着公事办吧。”
官差到了牧场中,再对刘武大人提了提,刘武得知他们刚从崔夫人处出来,居然还说,“嗯,这个女牧子到牧场后的口碑还是不错,水烧的好,送的也勤快。”
接下来就是要按程式、对吕氏施以杖刑,过后她也就没事了。她只要不马上再跑回长安去惹事,县令的这件好事就算大功告成。
有人将吕氏领进一间密室,杖刑。
吕氏笑嘻嘻地央告道,“几位官差哥哥,你们手下留情,我回去给你们立牌位,天天烧香也成。”
密室中传出“叭叭”的山响,随后吕氏活蹦乱跳地跑出来、去茶房烧水。
而许敬宗则归沙丫城管理,他居然被当地官员、以同样的考量改打杖刑。
沙丫城温汤管事的夫人——也就是二嫂又暗暗走动,不惜花她自己的钱打点,连最后具体施杖的管事也都打点到了,安排了一个正打摆子的衙役上去比划了几下,许敬宗也就解放了。
许敬宗私会二嫂时,曾动情地对她说,“想不到,许某败于一个女人,又得恩于另一个女人,而且这两个女人都同尚书令、鹞国公府有些关系!”
二嫂道,“我就是为你死了也是值得的!长这么大,是个人都看我是泼妇,我就一直往泼妇里装。只有遇到了你,我才真正尝到了做另一种女人的滋味。”
许敬宗低声说,“他们看的都是表面,但许某却知道,在你衣裙之下,却是淑女之质,美过许某遇到的所有女人。”
二嫂泪流满面,对他哽咽道,“曹大若有你一半,我会做得更好。”
许敬宗同样不敢回长安,但在金矿上他不必再去淘金、也不必每天傍晚像牲口似地脱得溜光跨高脚凳了,不必让淘金役们像看戏法似地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