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犹有不甘,不甘心再多出一个跟温青趣味相投的小师弟,以后让自己添堵。
“世间天才何其多,就算杨峥真有些禀赋,您也该弄清他的身世和品行,再决定不迟。这么早就送出《成相篇》,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
荀子呵呵一笑,睁开眼眸,对二弟子的耿直性格并不反感。
“你憎恶心计权谋,直来直去,没人敢惹怒你,不是因为你无敌,而是有老师在身后护着。我如果也像你一样,率性无虑,行事全凭好恶,咱们就该卷铺盖走人了。”
萧白微怔,心思单纯,没听懂话里的深意。
荀子坐起来,拿湿毛巾擦着脸,“乱云山之变,杨峥救驾有功,按理说,大王该重重赏赐。但他卧病在床,顾不上这些,我就只好代为犒赏小家伙。”
他一边说着,视线转向屋外,目光幽深如渊。
“农家行刺那天,我作为圣人,没出手救太子,总得给大王一个交代。他生性多疑,肯定会猜忌,我愿收杨峥为徒,权当是表明心迹吧……”
杨峥力挽狂澜,破坏了农家志在必得的行刺计划,被姜氏旧党视为眼中钉,除之而后快。如果荀子真跟旧党串通,断然不会主动收纳杨峥。
毕竟谁都知道,荀圣轻易不收徒,为此驳过无数人的面子。迄今为止,他座下也只有两人而已,不可能真把仇敌收为弟子。
他所说的表明心迹,便是这个意思。
一旦齐王疑心过重,学宫再容不下师徒三人,那他们就真的只能卷铺盖走人。
萧白终于听懂了,皱眉说道:“或许是您多虑了。就算您是圣人,也会有打盹犯困的时候,一时没察觉到有变,这不是人之常情么”
荀子摇了摇头,心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单纯。
“放心吧,杨峥的底细,我多少知道一些。小青说过,他是即墨田单的孙女婿,能掌控三昧真火。田单的眼光,我还是信得过的。”
显然,那次温青回去后,把乱云山的情况详细向他汇报过,尤其是杨峥的惊艳表现。
萧白愈发不悦,敢情这事都是温青煽动的。
“老师,我有必要提醒您,此事涉及到学宫祭酒的竞争。如果您贸然收徒,把赌注压在杨峥身上,真能指望他帮您连任”
学宫汇聚诸子百家,并非哪家的一言堂。祭酒作为学宫之长,一直都是由各家领袖竞争,轮流担任,而非终生担当下去。
为了免伤和气,祭酒之位的竞争,不是让各路豪强大打出手,而是每十年一次,由冬试招录的新人们隔年切磋,哪家教徒有方,力压群雄,他们的领袖就担任祭酒。
二十年前,荀子收温青为徒。温青不负师恩,在新人大比上一枝独秀,战无不胜,帮老师夺得祭酒尊位。
十年前,荀子收萧白为徒。萧白不负师恩,在新人大比上一骑绝尘,傲视百家,帮老师顺利。
十年后,又到了竞争祭酒的关键年份,荀子身为儒家圣人,不得不慎重收徒。他今天破例出门,想暗中观察韩非,就是在物色人选。
如果收下杨峥,除非荀子连收多名徒弟,否则,就等于让杨峥替他出战。
这个赌注,未免下得太随意了。
荀子闻言,乱眉一挑,脸上顿时焕发出异样的神采,只在刹那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狂放气概彰显无疑。
“什么意思,你以为老师输不起区区祭酒之位,何时也能诱使我蝇营狗苟了!”
他一生孤傲不羁,从不在意世俗的褒贬,无论收不收徒,还是收谁为徒,都完全取决于自己的心情,又怎会被祭酒职位左右。
他来看韩非,他看中杨峥,这都是在顺心意。
如果心意不和,他情愿主动弃权,拱手让出尊位。
萧白起身,知道老师动了真怒,连忙行礼赔罪,惶恐地不敢抬头。
荀子无视了这位爱徒,负手而立,感知着楼下的状况,脑海里想的,却是那孩童让温青转告的话语。
“说他会妨我的命老王八,你连我都吓唬,真当这天下是你的棋盘么!”
……
……
二楼栏杆旁,杨峥手持泰山笔,催动全身真气,在神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