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军还没有攻进南京城来,可是燕军的威势已大大震动了京城每一草每一木。
程济骑马往皇宫进发,一路上看见:走街的,行色匆匆;开店的,眉头紧锁;耍猴的,没了往日的热乎劲。偌大的街上一改平日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局面,变得空空荡荡,萧萧条条,直让人想起李清照声声慢一词里的那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慽慽”。
兵锋未至,便已造成这样的局面。可想而知,那些兵锋祸及的地方,是多么的凄惨悲凉。
自古以来,战争一直是残民最虐的恶魔,它到达到的地方,墙毁城崩,生产遭破坏,园林被焚毁,百姓背井离乡、家破人亡,仁义道德也跟着被埋进十八层地狱。
相信很多人都不希望自己生活在一个战事频繁的年代里。然而希望归希望,事实上,战争还是不断的、频繁的发生,而且你还避不开,躲不过,这当然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
程济已很深刻的感受到这种痛苦,这场已长达四年的“叔侄大战”,不知制造了多少孤儿寡妇、多少无主冤魂、多少荒城废墟。每每想到“万里无人收白骨,家家城下招魂葬”的战后景象,他心中便无由的悲痛起来。而且,因为恋人诗依、养父程金、养母张玉三人下落不明,使他在悲慽天下黎民之外更添了一份为亲朋担忧的焦灼。
如果说在这叛军祸世的年代里,他还有什么愿望的话,那他的愿望一定是希望这场战争快点结束,失踪的亲朋能够快些回到自己身边。
可是战争真能够快点结束吗那些失踪的亲朋真能够安然回来吗程济不知道!他只知道,身为臣民,就应为国献身,为君效命,为拔乱返正不留遗力。
现在他已置身于皇城内宫的省躬殿外。
这“省躬殿”始建于建文元年九月。因为当时耿炳文带兵十三万在真定被燕军所败,建文帝感到事态严重,自觉不能一举平定叛乱,实在害苦了天下黎民。是于便建了这省躬殿,作为专门办理平叛军务的地方。
另外,殿名“省躬”,含有慎独——自我督责,时刻不忘黎民疾苦、不忘叛军危害社稷的意思。【!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可以说,殿号“省躬”,是建文帝向外表达自己勤政、爱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一种心声。有了这种心声,全天下百姓都知道当今皇帝一直想做个贤明的主子。——这一点,在争取民心上,意义非同一般。
确实,建文帝并不是一个空口说白话的人,在位四年来,他大倡文教、轻谣薄赋、平反冤狱,真真正正为民办了不少好事。这也就是为什么战争四年来,南军虽屡有败绩,但还有很多士子贤人甘愿鞠躬尽瘁、为国效命、不惜身死的原因。
程济侍立在殿外,等待着建文帝的传唤。
站了
不一会儿,进去通报的刘元海刘公公走出来,请程济入内。
程济进了殿堂。只见建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身旁侍立着两个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人。
建文帝年轻,与程济年纪相仿,在二十五岁左右,高六尺多一点,细眉秀目,唇薄肤白,身形削瘦,脸带忧色,仿似一个“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多情书生。
侍立建文帝身旁的两个人,正是有“御前贤能二侍卫”之称的杨应能和叶希贤。杨应能侍立在建文帝左边,长得头大身胖,宽肩宽额,静如一尊坐枯禅的佛,稳似一座愚公也难于摇撼的山。恰好相反,侍立在建文帝右边的叶希贤却长得精瘦高挑,鼻勾眼锐,直如一柄气冲牛斗的寒光宝剑,又似一道随时可以划破黑暗的厉害闪电。这两人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建文帝身侧,却给人一种城高池深,无法攻克的感触。
在龙椅下首的两旁,各设了八张红木大椅。左边第一张红木椅上,坐着一个人,年纪四十五岁左右,身着蟒袍,一脸的文气。不过这种文气又与建文帝那种多情书生气不同,建文帝的是带着伤感、忧愁、敏感的书生气,此人的文气却深蕴学者气派,显得明朗而深刻,让人一看便知必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饱学之士。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与程济有过一段师生之谊、时任翰林院侍讲的当代名儒:方孝孺。
捱着方孝孺,坐在左边第二张红木椅子上的人,年富力强,两目雪亮,顾盼间,透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