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说的:“我们现在是,以后也必然会是一个多人种,多民族共处的共同体,好的物质条件确实会让人们倾向在这里生活,但我们需要更强的粘合剂让这个集体变成更坚固的政治实体,我们要创造和巩固一种能超越人种、民族和性别,有战斗力,能够自我更新的群体意识,这是所有长远事业的基础。”
“你怎么不搞一个宗教”斯卡说。
虽然斯卡不打算在这方面(或者说除了体力和武力的其他方面)和他竞争,有时候看到那些年轻人对“术师”的狂热模样,他也会想这个人搞得和宗教有什么区别,他都不必去创造一个所谓神的概念,他自己在这里就是一个世界奇观。
“因为——”云深说,“除了效率低下,成长期很短,之后就长期陷入停滞和排外,在我看来,大多数宗教的组织形式,都可以认为是不完整的,或者说残疾的政权机构,宗教无论创造的起因是什么,它们能够存在和发展的原因,是因为社会发展的初级阶段需要它们,作为意识形态和缓冲矛盾的手段。”
“……”斯卡说,“所以你嘴上说尊重信仰,最多就让他们把神像放在活动室,还不准单独使用一个楼层”
“我们正在艰难的发展阶段,”云深轻声说,“只能满足最基本的精神需求。”
……可你那什么《学习周报》《见闻报》出得倒是很勤快,不管厂区矿区都必须建立公共阅览室,最少七天往里添一次新书,;一边让人干活,一边木工赛,技工赛,时间赛效率赛挑战赛,还有什么征文赛墙报赛运动赛,简直没有一天不折腾;读书会,串联会,恳谈会,讨论会,一场场从春到冬;还有兴趣组,学生会,少年团,士兵委员会,妇女互助联合会,中老年再生产组织会,只有不想进,没有不能进团体的人;再加上日常工作和学习的任务……从幼到老,自早至晚,他们不仅肉体,连精神都在强有力的控制之下,这样你觉得还不够
斯卡回想这一年都有些吃惊,他居然也这么过来了。
不过这种统治方式确实比已知的任何宗教都更彻底和严密,在这种刻意营造的“高信息环境”中,几乎每个人都要和其他人产生联系,发生物质和思想的交流,不论各级工作部门还是内外两地的学校,都没有“只干活”,不“社会化”的人的居留地,只要人们在这个人的生产和政治体系中获了益,他们还想要在这里继续长久地生活下去,就必须而且必然将自己的思想和生活方式与之趋同,这既是义务,也是掌握先进生产力的组织对个体的裹挟式提升。
——居然能记得上面那段云里雾里,连斯卡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读写能力在这些讨论中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他学到政治就是统治和管理,所以他认为这些举措的核心就是秩序与控制,但云深还是对他说不是。
“手段现在是这样,也可以是那样,都是为了实现真正的目的。”云深说,“在另一个世界的实践中,有人证明了类似方式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极大的成果,我因为有限的生命和同样有限的见识进行这种尝试,是想要探索一条从必然王国通往自由王国的道路。”
是在原野上追逐猎物,在星月下入睡的捕猎者自由,还是田野上,教室里,厂矿中的劳作者更自由斯卡在差不多两个月后才拿到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会记录,他其实看过这个问题最初的模样,那些高度抽象的词语令人敬畏,更令人恐惧的是云深的摘抄和笔记。这一类的笔记经过重重细化和简化,生出数不清的子子孙孙印在纸张上,然后纸张搓成纸签,在机械装置中打乱,被人随意抓起封进纸筒,送到每一个工作单位和每一个厂矿田校的小组中,变成难以逃避的任务。大多数记录的内容和这个问题的讨论一样,结果不出所料,过程也平平无奇,比如说讨论这个话题的工人就认为,“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自在”,是和长久的饥饿、时刻相随的危险及孤独分不开的,一个人不够厉害是做不了独狼的,就算能做独狼,也没几个人舍得跟人群生活在一块的好处,人成了群,有了后代,就不可能再“自在”。
只要人还是想活在人群中的人,就不会有真正的自由,但是,不必睁开眼睛就为一天的食物忧愁,不必再受风霜雨雪煎熬,能够远离疾病和寄生虫,同样几乎不必担心有人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