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起一路尘扬不绝,马后尘摧马直前,壮丽黄沙平原远望淡云烟,她如疾弹冲出关山,劳蹄便踏上莽莽一马平川的沙漠。
她冷凝着面容,眉尖耸动,脑中不住地回播着她临行前最后那一瞥——公子沧月躺在病榻之上,牡丹灩绝长安的绝美面容遍布枯败之色,色如金纸,哪怕昏迷中仍旧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白色铺垫,手背青筋暴起,汗如雨下,原处伤口三条狰狞翻出红肉的伤口,血迹斑斑染浸了床单。
这年代尚没有止痛剂,更没有破伤风针,像这种程度对人体带来的伤害,除了靠有限的药物进行辅助治疗,基本全凭人的意志在强撑……
可人,又能强撑多久呢
她抿紧双唇——他,为什么偏就这样地倔强!
她就没见过这样傻的人,都伤成了那样,却都不肯向人示弱一声!
陈白起眼眶微红,狠狠地闭上眼,她俯身令上身尽量紧贴马背,便劲攥紧缰线,以减少风的阻力,令马奔跑的速度更快些。
不过像这种高强度奋力奔跑,令初次骑马的陈白起感觉浑身上下就像散架了一下,苦不堪言,体力大量地消耗,双腿在下马时都开始控制不住抽筋,于是她不计代价给自己灌了几瓶体力剂,顺便给马也一并灌了,令其一直保持最佳状态,这样一来人马精神了,一路都持续着最佳的速度。
《庄子?秋水》曾写道:“骐、骥、骅、骝,一日而驰千里。”然而,世人绝对想不知道,有一日,一名叫陈三的女子能够仅凭一匹普通的代马,这样拼命地赶起路来基本也可达到一日千里不成问题。
终于,在暮色降临之前,她赶到了东侔地界,她将马套栓于山脚处,然后一刻不停歇,便一路狂攀上山。
夕阳落霞,湖面如染,圣阳湖一片金红,湖光跃金,湖波淡淡的如同叠锦,对岸远处一两星灯闪烁着,远望微山,只隐约辨出灰色的山影。
一派静谧祥和的景象,却因一人闯入而撞破了平静。
陈白起一身汗水浇衣,上山时不曾从容,衣袖与袍摆被刮破几处,双唇因脱水而皲裂,鬓角湿汗的缕缕秀发粘贴于面颊,似被人追撵的逃犯一般狼狈疲倦。
三、四个时辰的路程硬被她缩短了一半,这其中有多拼命有多辛苦,只有她自己能够体会得到。
她毋须破阵,直接疾步来到了相伯先生的茅屋篱笆院墙前,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变成什么样了,但她却仍旧秉持着该有的礼数,清了清音,方一揖行礼,于门外喊道:“相伯先生,陈三有事求见。”
这时,院内小童南烛正举着竹耙清理落叶堆,一听陈三的声音在墙外响起,先是难以置信地僵怔住,等过了一会儿又听到她喊“相伯先生,陈三有急事求见”时,方啪嗒一声扔掉竹耙,一脸惊慌地跑了出去。
这鬼姑子怎么来了!
他本想一脸义正言辞地声斥她“我家先生才不会见你呢,速速滚去”时,但却在一把掀开木门,看到陈白起如今这副优雅尽失的模样,惊呆了一下。
“你……你……”
她、她、她、她……怎地将自己弄成如此狼狈凄惨的模样
因她此时的仪态尽失的模样与小童记忆中那个常一身风流温婉的鬼姑子的模样相差甚大,一时竟直瞪瞪地看着她,无法反应。
“先生可在”陈白起一见小童南烛,便上前抓住其一臂,紧声道。
小童南烛这才回过神来,本早已理直气壮准备好的台词,一触及其乌黑清冽的双眸时,一时心虚,想挣开她却又挣不开,遂眼神左右游离,就是不去看陈白起:“呃,先生、先生应该不在吧……”
刚说完,小童便懊恼地地想扇自己一巴掌,什么叫应该不在吧,不在便不在啊。
陈白起眼神如炬,岂能不知小童在与她说谎,她恭谨道了一句“失礼”,便放开他,错身而过。
小童连忙制止:“不、不行,你不能乱闯……”
陈白起倏地回头,双瞳黑白分明,眼底冷幽幽的冰雪水光,不染半分人气。
小童被唬得一哆嗦,似哭似傻,被她一计眼神给钉在原处,无法动弹。
陈白起径直挤身冲入了草堂,左右环顾一圈,却不见相伯先生的身影,眼睫飞快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