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夸其谈而已。”盖聂脸色依旧平静,毫无得色。
“你告诉我这些,一旦待我解决之后,可知道秦国就要挥师东进,扫平六国而据我所知,诸子百家向来鄙薄秦国,皆称暴秦,你又出身鬼谷纵横,乱世之局方能不负才学。一旦天下一统,鬼谷纵横毫无用武之地,甚至纵横家这一派都会消失历史当中。”
盖聂并未直接回答,凛然正色,“王可知盖聂所愿”。
“愿闻。”
“臣所愿,天下归一,四海升平,七国不再受战火屠戮,苍生可尽展笑颜。即便是盖聂剑断人亡,即便是纵横之学束之高阁,甚至消亡人间。”
“先生大愿也。”陈锐躬身长拜,又道:“可秦国征服六国,同样免不了战火屠戮,苍生涂涂。”
“长痛不如短痛。”盖聂脸色异常坚定,仿佛铿锵铁音,“臣愿以手中之剑辅佐王上一统天下,至死方休。”
“理想主义,但很现实,同样具有强大的行动力。”陈锐对盖聂的评价又上了个台阶,双手扶起他,“得先生之助,政之大幸。”
两人君臣打开心扉,相互聊了许多,终于风雨将歇,陈锐缓缓道:“自商君变法之后,秦国从此以法为教,《商君书》也成了秦国唯一执政根基,唯一道路。”
“昭襄王时期,儒门魁首荀子入秦,言:观其风俗,其百姓朴,其声乐不流污,其服不挑,甚畏有司而顺,古之民也。及都邑官府,其百吏肃然,莫不恭俭敦敬,忠信而不楛,古之吏也。入其国,观其士夫,出于其门,入于公门;出于公门,归于其家,无私事也。不朋党,不比周,倜然莫不通阴而公也,古之士大夫也。观其朝廷,其间听决,百事不留,恬然如无治者,古之朝也。治之至矣,秦类之矣。”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秦国,可现在的秦国着实令我心头震颤。”
“当初百姓质朴,声乐不流污,其服不挑。而今如何权贵豪门鲜衣华服,底下百姓争相夺利,活如牲畜。”
“当初百吏肃然,而今如何一个纨绔子弟竟然令洛阳城全体官员俯首称臣,就因为他是吕不韦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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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公门士夫,不朋党,不比周,而今如何秦国丞相吕不韦为始作俑者,门下三千食客,童仆过万,这也就罢了,寡人暂且念他劳苦功高。可是咸阳权贵纷纷大举收纳门客,官吏间也渐渐生出了敬上互拜、礼数斡旋的风习,这些种种是将我秦国变成山东六国吗”
盖聂神色复杂,沉默不语,这些都是他这一路上看到的,秦国在变,在变得向山东六国看起。
不过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因为秦国的王已经察觉了这些变化,而且从他待在秦王身边的这大半年时间来看,他面前的君主不仅极具人格魅力,同样雄才大略,手段非凡。
“你知不知道,当初先王薨后,寡人第一次朝会中,吕不韦提出的执政方针”陈锐平复情绪,此刻显得十分冷静。
“臣不知。”
“王道宽法,执政以德、待民缓刑,多行义兵!”陈锐口气不徐不缓,每个字却吐出一把剑。
盖聂瞬间明白了秦王对于吕不韦流露出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