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叁』
萧炀醒来的时候,躺在回申家的车上,浑身剧痛,几乎又晕厥过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没有死。
洛戈南可真够狠的,强壮如萧炀,也在医院躺了一半个月才能下地。在鬼门关转了几圈他都挺了过来,因为心中一直有着不甘。人,总要有所奢望,才会对这混沌人世间恋恋不捨。
南下的任务虽不算完美成功,但也基本上挫败了洛戈南的势力。最后的一战,萧炀一群人险些全军覆没。一同进入洛家的人,只剩下了重伤的萧炀。去接应的兄弟带回来的,还有苏达和苏陆两个人被蹂躏到残破的尸体。而洛戈南和一众残党,已经逃亡海外。
申逸风不能说什幺,现在萧炀是兄弟们眼中的英雄。申家的实力终于纵贯南北,而他功不可没。
足够了,萧炀想,足够让申逸风对他有所忌惮了。虽然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危险的事,至少,是他原本计划中的事。
走出医院的那一天,是申若城的生日。阳光明媚,秋高气爽。
萧炀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伸展开手臂,听见自己的肌肉筋骨发出不可听闻的细琐声响。
他没有死,他回来了。
『苏飞,你还在那里幺?』
回去申宅之前,萧炀去开了间房,梳洗剃须,换了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甚满意。
『苏飞,还有一步,我就能带妳离开。还差一步,妳就只属于我。』
苏飞站在天井向下看,大厅里忙碌的下人——她现在已经习惯叫他们下人了——正在準备晚上的舞会。
申若城的生日会,十三岁。据他们说,已经是可以开始学习传宗接代的年岁。这是个什幺样的家庭啊,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作为申家唯一的一个男孩子,就算天性再怎幺善良单纯,有一天变成和他父亲一样花心而薄情的男人,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吧。
申若城,正在长身体的小男生,黑黑瘦瘦长长的,像个竹竿一样,面目俊朗,身量也不错,长大之后应该是个迷死人的男子。
当女佣的那阵子,苏飞见过萧炀训练那个男孩子,真正是不忍目睹,不提也罢。可是苏飞从来没见那个男孩哭泣或者放弃过。就算已经体力透支,他还是咬牙坚持,眉目间竟是不符合年龄的淡漠与冰冷。
怎样的环境造就怎样的人。人前风光无限,深不可测,心狠手辣的申逸风,想当年也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幺?
今天的主角本不是苏飞。可是化妆师,髮型师,造型师,一大堆的人却一大早都挤在了苏飞的屋子里。原本空蕩蕩的卧室,居然显小了。
跟着九哥学了这幺些日子,苏飞以为自己已经很懂得怎幺打理自己了,但是在这些专业人士手里,她还是看到了一个完全未曾见过的自己。
真空套上礼服,柔滑的布料像第二层的皮肤紧密地贴实在身上,让人有种依旧赤身裸体的羞愧感,心脏莫名的揪着。
苏飞站在镜子前面,看着包裹在黑色晚装礼服下的自己,像看着一幅精美传神的油画。她已经在申逸风的调教下接受了正在慢慢改变的自己,可是她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这样的一面。
精致的妆容,细长的眼线,让苏飞的杏核眼变得妩媚成熟了很多。长髮被烫了很複杂的卷度,垂在脸颊旁,肩膀上,让她慵懒的像一只猫。闪亮奢侈的鉆石饰品,配着黑色如暗夜般的低调礼服,有种冲突感,却更显神秘与孤傲,不可接近。
连造型师把那最后一缕卷髮搭在苏飞肩头的时候,也忍不住退后咬着嘴唇搓着手兴奋起来。
苏飞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就像看着一只被打扮妥当的芭比娃娃。
她现在不就是一只娃娃幺,一只让申逸风随意揉圆捏扁的娃娃。他可以把她打扮成任何他想要的样子,目的也不过是把她带在他的身边。她只需要脸上挂着一副无懈可击的淡淡微笑,像他的一件得意的作品一样被展示,被猜测,被品头论足。
她只是和申逸风胸前的别针一样可有可无的附属品,他甚至都不给任何人介绍她。似乎除了杜家,没有人知道苏飞的新身份。人们在申逸风的身后,用各种各样的眼神打量着她,揣测着,交头接耳,切切私语。而今天的正主,申若城,似乎都被人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