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柳眉微挑,眼中,带着些顽皮挑衅。
“……”他一时语塞,有些羞赧,又有些微醺,只好咧嘴笑了,又找些话来说:
“卖面的老伯说,公主侠义,他请公主吃面。”
“哦,是吗?……谢谢。”那人一边含糊着答到,一边垂头下去,专心致志,一口气吃完碗中面。
又将空了的面碗递与他,直接抬了自家软纱衣袖,就开始擦嘴。凤玄墨便又是一阵心醉神迷,只觉得那说不出的娇憨之态,惹得他心尖子都在发痒。
一旁的紫衣却看不下去,低头顺目,递过一方素帕子来,那公主斜眼一撇,一把接过,纤指微动,往手心里捏了,又顺势挥了挥手,示意那妮子闪一边去。待撵了那忒没眼神的侍女,才转过神来,和颜悦色,与他说话:
“大将军,今夜是何日?”
“七月十七日。”他记得清楚,答得也清晰。心中却陡然升腾起一个狐疑念头,激得他心旌摇荡,万般怜意……果然,便见那车辕上悬坐的小人儿,懒懒仰头去看那十七日的微缺明月,轻启朱唇,喃喃呓语:
“七月十七日……那首西疆草原上的生辰曲……好想听一听。”
第二卷 行路难 第九十七章横丝竖也丝
“那首西疆草原上的生辰曲……好想听一听。”
夜云熙仰头看月,低低说了一句。三月春夜里,那人立在雨中花树下,用一支新柳小笛,悠悠吹奏的一首小曲,苍茫中却透着嫩嫩青色,她如何不记得?
“你倒好,三月十七,你在曦宫,说你从未庆过生,在我那里骗得一碗面吃。你可知,我从十二岁起,也就再也没有了生辰,也没有人敢记得我的生辰……”
她出生的那夜,皎月当空,莲池绽放,何其灼灼。生来,便成为曦宫里最受宠的公主。然而,十二岁生辰那日,母亲突然薨逝,钦天监说她克亲灾星,先皇又悲又怒,从此,这七月十七日,便成了一个被夜氏皇族刻意忘记的日子。
她也就学着忘了。可今夜站在那粮草高处,慷慨激昂之时,竟看见那街边的面摊子,小小的,很不起眼,却安安静静地,退在慌乱的人群边上,透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天意。莫不是,母亲在怜她?遂生出一定要吃一碗阳春小面的口腹之欲来。
人心总是不知餍足,等吃了面,腹中充实,又觉得耳畔空寂,想起那首草原小调来。可又觉得有些奢望,不免说得寂寥。
哪知凤玄墨比她更……性急,一脸萧索动容,抬眼朝着忙碌人群一扫,说了一句:
“我这就去寻笛子来,吹给公主听。”跟着身形一动,已闪开去几步,要去替她寻笛子。
“站住,回来!”她赶忙出声,喊住那人,等他转身回来,又是一声低低的嗔怪,不觉脱口而出,“真是木头!”
那人就猛地扬了剑眉,直直将她看着。仿佛是觉得,那一声娇嗔的“木头”,听起来,太过于出乎意外,太过于受宠若惊。殊不见,那棱唇嘴角微动,脸上笑意,就那么一丝一丝的,荡开来,如正在盛开的暗夜幽昙,如春风吹皱的柔波水面。
那无尽笑意,就让她亦有些不自在了。不过,还好,她既往不咎,纯真相待,这人,执着如初,笑颜依旧。一碗阳春小面,让她心中温暖,重新寻回些面对自己的力量。过去的,就姑且让它放一边吧,大军压境,驱散了她心头的别扭与纠结,唯剩一颗真心与一腔热血。
“凤大将军,守城要紧,我不敢劳驾大将军替我吹笛。”她便垂了眼睫,不再看那呆呆的笑脸,一边曲腿起身,要从那车辕爬回马车上去,一边与他说话,说得有些海阔天空,不着边际:
“我要回将军府歇息了,大将军,征千里草原为疆土,据云上之都为要塞,长路漫漫,请多珍重。”
说完,便钻进马车,吩咐回去。青鸾紫衣跟着上去,明世安见机,赶紧领着禁卫,扬手示意车夫策马。
车轮轱辘,将将启动,却又停住。一只纤纤素手,掀开车帘子,探头出来,一边将那张捏在手里攥了半天的素丝帕子递过来,一边微拧眉目,叹气说到:
“刚刚还笑得跟花似的,怎么转眼就哭了,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原来你变脸变得如此快……”
凤玄墨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