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又恢复了些精气神儿,不似昨日那要死不活样。
两个精干的鸾卫用一副简易担架,利索将他抬了,与千余战俘同行。这小公子躺上担架,抬眼看看朦亮朦亮的天穹,再滴溜眼神环顾一圈周遭行色匆匆的众人,试着动了动脚趾手指,便接上了记忆,张口就问,公主呢,公主姐姐在哪里?
两个照料他的鸾卫以为他刚刚苏醒过来,不明事情经过,担心公主安危。便顺口宽慰他说,公主殿下有他们的凤大人护着,好着呢。哪知这小公子一听,将那淤青红肿点缀的一张俊脸一皱,一脸极为不满的神色,坚持要找他的公主姐姐。
又一个翻身,将半个身体滚到草地上,只上半身伏在担架上,一副见不着人就不走路的赖皮样。两个鸾卫拗不过他,只得搁下担架,留一人小心伺候这位别扭小爷,另一人往公主殿下这边来禀报。
彼时,那匹被叫作“狻猊”的高头汗血骏马旁边,夜云熙正扶了马鞍,准备一脚蹬了,使力上马。曦京的木樨镇马场,养马数千,她最爱这匹,鸾卫随她北上之时,她便将它给了凤玄墨作坐骑。今晨一见这奔跑了数千里路来西凌接她回家的狻猊骏马,自是想骑了在这蓝天广漠中驰骋一番。
凤玄墨在一边,见着她不住地凝神提气,却迟迟不抬脚,分明一副气息虚弱却又不肯示弱的模样,便略略倾身,低声微笑说来,要不……我扶公主上马。
夜云熙侧头说道,阿墨,行军在外,我没有那么娇气,能自己来的,便自己来……话音未落,便一口气提了,踩住马镫,本是要飞身上马,却一个摇晃,眼看就要往地上扑。
幸好身边那人眼疾手快,一步上前,铁臂一捞,将她稳住。
那前来禀报的鸾卫看见的正是这一幕。整个鸾卫营皆知,他们的公主殿下跟统领大人私情了得,虽说,公主殿下都在这嫁给北辰皇帝的路上了,按理再深的私情也该断得差不多了。可这番被西凌人的劫亲一闹腾,两人就像那死灰复燃,变本加厉,竟也不遮掩了,比如昨日的雨中温存,昨夜的一夜厮……
他们可是亲眼看见,统领大人进了公主的帐篷,一夜没出来。在连日连夜的奔袭杀伐之后,他们都累得睁不开眼的情况下,他们的统领大人还有如此旺盛充沛的精力……真是佩服。
瞧把他们可怜的公主殿下折腾得,上马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话又说回来,眼前这光景,公主殿下靠在统领大人的怀里,那种熟络自然的亲密,仿佛,几辈子的情人……在这对旁若无人的累世情人面前,那个鸾卫小子回起话来,就有些莫名的紧张,被风沙吹得黑黝黝的脸上还泛了些红。
等夜云熙终于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时,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姿态,好像是有些不太端庄。歪歪斜斜地靠在凤玄墨身上,腰间还有条手臂虚揽着,等那鸾卫小子说到,玉公子见不着公主不肯启程之时,腰间那条手臂竟是一个收力,将她缠得紧了些。
她赶紧稳住身形,抬手抚住腰间那只大掌,又转眼去看他,那手主人才有些不情愿地撤开去。她便跟着那鸾卫小子,到澹台玉边上来。
澹台靠在担架上,见她过来,立马一双迷蒙泪眼,配一脸的鼻青脸肿,委屈得像个小姑娘,又仗义得像个亲兄弟,一边抬手来接住夜云熙伸过来的手,一边说道:
“姐姐,见你安好,我才安心。”
夜云熙顺势在他身边蹲下来,细细察他脸上、身上伤势,又觉得这个平日尖酸古怪的人,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回来,见她第一句话,却是念叨她的安危,她便有些感动,又有些愧疚——昨夜本想要陪陪他的,却被那木头蛮横一抱,在那温热的怀抱里,跟迷了魂似的,囫囵就睡过去了。遂出言安慰:
“小玉,你放心,你舍命救我,我自当尽力相报。”
“姐姐什么都好,就是这点小心眼,心中总是有一杆子秤,什么都拿去秤一秤,再算计交换,又以为人人都似你。你也知道,我也算生来荣华至极,不稀罕劳什子俗物回报,只想问姐姐,我们既然共过患难,从今以后,是不是可以算是……生死之交了。”
我舍得一身剐来救你,不图什么回报,只求你认下这份此生不换的珍贵情义!那将将苏醒的伤病号,话唠本色却是一点不变,语气拿捏,有板有眼,委婉敲打,情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