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官当家已非其人,您也说得一分不差。」季灿然抚着袖上精緻的纹路,状似不经意地道:「大人,容我更进一步问,这女子可有特殊神力?」
「老朽曾有机会当街近看官当家几眼,依我看,并无。」
「……是幺?那就庆幸了,万一她是天赋异稟的神人再世,说不準连我都想据为己有。」
有天通的奇人,谁不趋之若鹜,抢来为自家趋吉避祸。世人皆贪婪,他自认世俗,没有例外。季氏几乎灭族的痛,使身为家主的他时时提醒自己步步为营,一个决定、一个念想,都可能影响家族的未来命运。
随着达达马蹄声起,他的思绪再度远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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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选了一个春光暖融的日子,送守星兄妹出京郊。几天后消息传来,守星在经陆路回乡的途中嚥下最后一口气,瑛儿葬了兄长后不知去向,小雪听了无不唏嘘,只能暗暗祈求老天善待这苦难的孩子吧。
守星兄妹走后,老管家犯了春寒,小雪让他家人来接他回去休养,老人家还抓着她嘀嘀咕咕交代着:
「咳……小姐,这春税手续繁琐,老奴……咳咳……不放心您一人啊……」说着,眼角又挂上晶莹泪光。老人家得病,变得更比更年期妇女还易感,动不动就担忧得上演十秒落泪。
小雪可是担心他哭坏了眼睛,却又不好说报税这事根本难不倒财经硕士的她。这年代科学化记帐仍不发达,待她画了表格,哪儿亏损,哪儿有盈余,要上缴几成,便一目了然。
「总要找个能老奴放心的人助您一把……」
「管家爷爷,您放心,您的调教下,帐房有几个心思俐落的,不需额外找人,我若有看帐不懂的,自会寻人问去。」
好说歹说,才将人劝了回去。小雪也想将管家爷爷留下的,但一念及他老人家一年到头见不到家人几次面,又有几个新生的小孙子,不如让他回去养病兼享天伦之乐。
小雪心知肚明老人家年纪大了,再帮她打点着家业,也就剩几年。她得学着及早适应环境,独立自强。
是夜,小雪在帐房翻着奴僕的登录册。
「管家爷爷家的脱了奴籍,只有他老人家念及旧情在官氏效力。唔,其他家生子可有能用的……罢了罢了,时候未到,烦恼起来做什幺。」这小小的官家,族人加上奴僕,竟超过五十人,简直如同管理一家企业,要一个晚上全消化,恐怕一个消化不良,脑袋瓜就抽风了!
身形秀长的衡甲恭敬地呈上一叠宣纸,上头正是以毛笔依样画葫芦的表格,「小姐,这是您交代的。」
「做得好。」小雪点点头,目露讚赏。
郎倌馆出身的衡甲、衡乙、衡丙仨其实文化水準颇高,为了唱曲谱词,识字是必然。衡甲精于作词,识字最多;衡乙则擅琴,手一抚琴随时能流洩出一首阳春白雪;衡丙则有一把好嗓子,不论是悽哀婉转的、缠绵悱恻的、慷慨激昂的都能唱出韵味。
这些高尚才艺,先前之于小雪无所用,又遇上守星事发,她刻意待之以客,使他们随时有被撵走的惶然感。又观察一阵子,确认这些人确无贰心,小雪才开始着手开发仨的新功能。
如今一个荒谬却在颇为可行的念头逐渐在她脑海中成形……或许让这仨去各大店舖当人形立牌,吸引爱俏的姑娘上门?例如放在胭脂水粉铺就很有说服力的;又或许组个风雅的乐团,定时去平安客栈献艺刷存在感什幺的……
「不行,这些人不能大用,还是得从官氏找人比较可靠。」小雪喃喃地,眼角余光瞥到身长玉立的衡甲,笑了笑:「你退下吧。」
衡甲一礼,转身退出,小雪又追来一句:「今日所见,别透漏半句出去,否则……」
他身子一僵,很是机警地道:「小人必定守口如瓶。」
待衡甲退出,小雪才将帐本里的数字一一誊上表格,轻叹:
「实在不是我苛刻啊,万一这种东西从我手上流传出去,历史发展的轨迹可会乱了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