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拜访季家庄 (下)
春三月,莺飞草长,杂花生树;泛舟游湖,遍览湖光山色,若能有酒相伴,吟诗作乐,附庸风雅一番,最是人间乐事……但大前提是,共乘一船的船客要正常,否则人间乐事往往转成人间惨剧。
「鉴月湖」位在季家庄后头,澄明如鉴,远山倒映在粼粼波心,天光云影共徘徊,当真是美不胜收。据说这一番大好景致,一向只容季家人独揽,小雪万万没想到她也有这等「荣幸」可一窥舰月湖的神秘面纱。
还是在她不怎幺甘愿的情形下。
为了耳闻季灿然的真话,那位仁兄当真不给小雪拒绝的余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请」上船,船上只有她与季灿然二人。
然后这个据说是名门富户的季大当家充当起撑篙的船夫,稳稳地向湖心划去。
船篙在波光粼粼的湖面扰起圈圈涟漪,锦鳞嬉游;软泥上的青荇,油油地在水底招摇……
小雪看得专注之际,船身忽然止住不动,停下了。
他们并未到达湖心,在水光潋滟的湖面悠悠蕩蕩。
男人一双锐利迫人似刀的眼神,不发一语,慢条斯理瞅着她,像要把她看透,又或者想要印证什幺。
要看便由他看去罢,看到眼珠子凸了、掉出来也不关她的事。
这古代男女共处一船,究竟该如何应对?小雪正襟危坐,低眉顺眼的,努力揣摩十八岁少女该有的矜持娇羞,小脸挂着自认腼腆的笑──抿唇微笑,粉唇的弧度要弯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太猖狂、少一分则不大方。
再说,这季灿然看得是不是太久了点?而且看得她心里发毛。小雪快笑僵了,于是忍不住率先打破沉默:
「……我不好吃的,公子。」所以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速速给我一个痛快吧!
不出所料,那冷面公子浅浅牵起唇线,意有所指地瞟她全身上下一遍。「弱不禁风,没几两肉,要当人粮,确实不妥。」
「……公子炊金馔玉,衣食丰足,的确不需人粮。」小雪眼角抽了抽,怀疑这人很有冷笑话的天分。
「而且难以下嚥。」季灿然垂眸抚过腰间的蝴蝶形玉珮,继续他的评论:「总地来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多谢季公子的一番直言不讳,小雪定铭记在心。」小雪开始庆幸自己上辈子混过总经理,这番言论与股东大会上砲声隆隆一比,着实是小巫见大巫的程度。
她继续保持微笑,才能永保安康,阿弥陀佛。
「不敢说鞭策,是官姑娘不可同日而语。」季灿然面色淡然,语气也淡,想从他脸色观察他心思是绝无可能,但就是话锋转得令人措手不及:
「官姑娘昨早睡得可好?」
这人明知她吓昏,却以「睡」字来问她,是有何意?小雪心底打了个突,依旧顺着他的话点头微笑道:
「托公子的福,甚好。」
「妳恐怕没听出在下话里的真正含意。」季灿然陡然欺近她,一张冷淡的脸在她面前放大百倍,意有所指地再次强调:
「在下指的是,在妳装昏之后又睡去,睡得可安好?」
「公、公子何出此言?」小雪眼皮狂跳。他怎幺知道她是装的?她一直以为她演得天衣无缝。
「无妨,官姑娘贵人多忘事,恐怕忘了是在下接住昏倒的妳。」季灿然瞇起眼,字字清晰地说:「妳倒下后,还揪了下在下衣角才放开。官姑娘,真正昏倒之人,是不会有力气做出如此行为。」
好吧,此时此刻她真的确认自己误上贼船无误了。
小雪内心暗叫苦,继续笑,只是面容已透出些许狰狞──这种时候还要保持笑意假装不动声色的模样,真不是人干的啊!
「被你发现了,季公子,我确实装昏。麻烦您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千万别去跟周当家告密。」要是那女人三不五时来闹一场,她不是脑力耗尽就是过劳死。这幺劳心劳力的活儿千万别找上门了,拜託。
「我既已插手,定然不会允它传出去。只是官姑娘……」他又顿住,令小雪屏息以待。
「妳究竟是一直韬光养晦,藏起妳的慧黠灵敏愚昧世人、抑或是──现在居住这副躯壳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