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绢帕停了许久,收了回去。
“本王是五岁登基的。”少年认真地看着他,“你同本王那时候差不多的模样。”
徐肇闭着眼睛哭。
“你的母亲设计害死了我的父王,却嫁祸给夏国,还背弃与齐的盟约,趁火打劫把夏国土地抢走。从那以后,齐、徐两国便成了死敌。”少年说。
徐肇没能完全听懂,怔怔地张开了眼,眼中全是模糊不清的水雾。
“我舅舅说,泪水不能流给敌人看的。对着敌人,应当笑。”少年想了想,加了一句,“我舅舅便是冯皓冯将军。”
徐肇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空空的饭碗,把它慢慢地放在了脚边。
“还要吗?”少年问。
徐肇摇摇头。
“往后本王还会来的。”少年向那些士兵掠去一眼,“他们若欺负你,你尽可以同本王说。但你不可以逃走,不然我舅舅会生气。”
徐肇抬起脸。微薄的秋光照映下,他脸上的泪水竟已全然地干涸了,只留下一道道深的浅的泪痕,爬过那白皙的幼嫩的脸颊。
第61章
第61章——忽长成
从这天起,十四岁的齐王便经常到城楼上来找徐肇说话。
他好像从来没跟人说过话一样,面对徐肇,他可以说上一整天。徐肇便只是默默地听着。他大约是听不懂的,少年也这样以为。高高的城楼上,森严的枪戟间,两个孩子凑在一起,一个双手缚在身后屈膝坐在城堞上沉默,另一个站在他身前絮絮地说话,这画面安静极了,没有人能看得出来,这是天下两个大国的君王。
“你叫徐肇,对不对?我舅舅同我说过。”少年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徐肇摇摇头。
“我叫游。靳游。”少年道,“孔子有个门生叫子游,你可知道么?”
徐肇点点头。
少年笑了,“你也读了很多书么?”
徐肇道:“我爹让我读的。子游曰:‘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
少年张了张口,半晌,方苦笑着道:“你好不容易说一句话,却呛得厉害。你不高兴我来看你,你宁愿被人吊在旗杆上是不是?”
“你总是来看我,你舅舅不会生气的么?”徐肇说。
少年很自然地道:“我舅舅又出门打仗去啦。”
徐肇看了他一眼,不做声。
少年想了想道:“我看子游这话也不一定对,做朋友总是要多多来往,不然如何做得成朋友?”
“但你只是想找个人说话。”徐肇慢慢地道,“你并不是真的拿我当朋友。你虽然把我从旗杆上放了下来,可你还是绑着我的手。”
少年怔了一怔,苦笑着道:“也对,我们本来不会是朋友的。”
徐肇不言语。
少年烦躁起来,“我是想找你说话,因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听我说过话!我母后也不听,我舅舅也不听……我已经长大了!你懂吗,你懂这种感觉吗?——你跟我不正是一样的吗?!”
他们都是过早就被推入刀光剑影中的孩子,他们本就应该互相理解不是吗?
徐肇看了他一眼,眸光干净清澈,好像根本没有听懂他的话,又好像他听懂了,可是却根本不在意。
默然片刻,齐王靳游转身朝士兵们道:“将他的手解开。”
“什么?”士兵吃了一惊,后头几个宦官也惊讶地看过来,“这可不行,主君,这个人质太重要了,咱可不敢出这样的岔子……”
“你们自去看看他的手,被绑成那个样子,还能有缚鸡之力吗?”靳游道,“冯将军那里有什么干系都由本王担着,你们给他的手解开一阵子,再捆上就是了。”
那几个士兵面面相觑地推脱一阵,终于是过来将徐肇手腕上的绳索解开了。徐肇的两只小手已因长久的绑缚而变了形,甫一解脱,确然是使不上任何力道的。
但他突然拿臂膀勾住了靳游的脖子,将靳游的脑袋往城堞上狠狠一拽!
***
大风呼啸而过,徐肇单膝跪在狭窄的城堞上,两只手死命将靳游的脖颈卡在城堞上,简直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