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一些的奉御被年老的那位瞪了一眼,只得无奈上前,拱手道:“启圣人,诸位夫人身体不适,并非巧合,而是……毒物所致。”
李旦心中已有猜想,听闻当真如此,还是惊了一下,怒道:“毒……毒物宫中怎会有毒物!”
年轻奉御垂首道:“经臣等多番排查,宫中并无问题,毒物该是自宫外而来。”
此事相关诸人,除了卧床修养的之外,现在都在薛王太妃殿中,闻听奉御此言,皆神色各异,一时缄默不语。
本十分愤怒而誓要追究责任的李旦神色变化最大。极为少见的咄咄逼人顿时消散无踪,他似还有问题要问,却几番欲言又止。薛王太妃一见夫君这样,当即便明白了什么。想到小产的妃嫔,她只气不打一处来,便故意开口道:“这毒物是从哪里查出来的”
年轻奉御道:“各位夫人的衣袖上都沾了些,再有便是郑才人的羹汤里——臣已查过,这个大抵是意外,因为郑才人的袖口有沾湿了羹汤的痕迹,该是郑才人食用前,袖口不小心碰到了羹汤,她服用了羹汤,以致小产。其他夫人只是沾及肌理,故而仅是不适,并无性命之忧。”
薛王太妃怒道:“胡说!那武贤妃是怎么回事”
年轻奉御这才想起来,忙道:“人之体质各有不同,贤妃并无如郑才人一般服用了毒物的症状,本该与太妃及各位夫人一样,却这般‘病重’,便该是这种缘故。”?其实他也不知道,武贤妃为何会看起来那么严重,脉象上并无表示,她的体质也绝非虚弱之流,难不成是听闻了这么多贵人都和她一般不适,甚至还有小产的,被吓到了看不出来武贤妃这般胆小——身体好坏跟天生体质有关,跟后天心态也有关,只是他身为臣子,总不好当着上皇和天子的面,说人家儿媳和小妾胆子小,故而只得如此托词。
也不知是毒物的缘故,还是自己太过气急,薛王太妃有些头痛地扶了扶额:“这毒物是市面上就有卖的,还是……怎的毒性如此猛烈,只是稍作触碰都不能幸免”
年轻奉御不着痕迹地抬眼看了下李旦,见他紧蹙着眉心,分明也想知道结果,眼睛却看向别处,像是抗拒的模样。年轻奉御犹豫了一下,终是道:“是经过特别调制做成的药粉。”
毕竟用处非凡,若只是寻常便能买到的药粉,哪会如此满足使药之人的需要药性这般猛烈,下起药来不就容易多了,比如今日,当成香粉撒在衣衫上,只要事先服好解药,怎愁大事不成就是这法子……似乎太冒险了些,如此明显,当然容易被查出来,不像是事先计划好的,反倒像走投无路破釜沉舟的一招。
——这种话就不是他一个区区奉御能说的了,他上面的这些人哪个不是人精,自当比他看得透,没准已经猜到凶手是谁了。
“好啊……”薛王太妃意味深长地一叹,“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奉御道:“回太妃,臣姓韩,单名一个‘玉’字。”
薛王太妃道:“你与我儿薛王府中的医者韩四可相识”
年轻奉御的头垂得更低了些,拱手道:“正是家父。”
薛王太妃瞄了一眼李旦,故意大声道:“那此事便由你去彻查!宫廷里竟然出现毒物,谋害的还是妃嫔皇嗣,岂非谋逆”
“这个……”韩玉脸色一黑,正不知该如何拒绝,便听李旦忽然道:
“不许查!”
“上皇!”薛王太妃道,“此等险恶之人,害的可是你的亲孙,圣人亲子!今日已是如此,若上皇姑息,来日又当如何”
“我已说过了此事不许查!”李旦终是下定决心,厉声说罢,转眸看向李隆基,“此事到此为止,若是谁敢胡说出去,杀无赦!”
别说殿内众人,就连薛王太妃都是第一次见到李旦如此坚决且凌厉。见薛王太妃已含泪负气看向别处,迎着父亲目光的李隆基忙上前一步,深躬拱手道:“阿耶放心。今日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这一个决定似乎用尽了李旦的力气,亦或许是他真的年老,身躯多了几分佝偻,对李隆基等人下的逐客令更是说得有气无力。李隆基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下暗叹了一声,便携妻妾诸人行礼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