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贤妃先是一愣,道:“在我看来,做皇帝最没意思了。”
李旦道:“是啊,看阿耶,看阿娘,便能知道一二了。隔几天就要上一次早朝,时间长了还要有大朝会,寻常日子也不闲着,要见大臣,要批奏疏,要做很多重要的决定,要生很多闷气……我一早就知道的,所以我不想做皇帝,也不喜欢做皇帝,可为什么总有人要把我推到这个位置上来阿娘从不让我做真正的皇帝,不过傀儡而已,太平和三郎呢,还不是利用我,稳固地位,得到他们想要的阿兄的皇帝做得再荒唐,好歹有几分魄力,而我呢……窝囊得像一个笑话一样。”
王贤妃颇心软,柔情万分地握住了李旦的手,轻声道:“既然如此,莫不如八郎干脆不做了”
李旦没有任何惊异的神色,只是无力地叹了口气:“不做这是说不做便能不做的么”
“为何不能”王贤妃不解道,“你本来就不喜欢,再想想你做皇帝的这些年,虽无大过,但也并无建树,勉强守成都是夸你了,你根本就不适合做这个皇帝嘛。趁着还没像中宗皇帝一样犯下大错,赶紧退下来,安享晚年方是正道,至少你不是废帝为王,而是做太上皇,谁都不会亏待你,不是么”
话虽逆耳,但王贤妃对李旦向来如此,李旦也知道王贤妃是实打实地为自己好,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样替三郎说话,三郎知道么”
王贤妃顿时翻脸:“你以为我是三郎的说客”
“我没……”?“对,我就是他派来的说客,你别听我的,就在这皇位上困下去吧!”说完王贤妃便起身离开了寝殿,连同宫人宦官一并带了出去,留下李旦一人在殿里孤零零地坐着。
李旦在问到王贤妃之前,心里其实已经想过,要不要干脆撒手不干了,把一切纷乱都留给别人,但心中总有很多顾虑,让他无法做下决定。王贤妃的话对他是有影响的,他早先也已经开始向太子李隆基放权了,便是不排斥退位让贤,只是对这个三郎,他仍是心下有些别扭过不去。
三郎受了太多委屈吧,他会不忍,可三郎过得太顺太好,他又觉得不安。怪只怪他当初为什么一定要把大郎也放到储位的候选上来,若是他一早就一门心思认准三郎为太子,那么太平便不会拿大郎嫡长身份说事,大郎便不存在任何对皇位的威胁,他便可以安心退位。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且天象是真,天意如此,他就算真的动了杀死三郎的心思,大抵也杀不死吧
也罢,既然没意思,那就不干了,谁拦着也没用了,这是他很早之前就想做的事,他终于下定决心了。
决定刚下,他便觉如释重负,浑身轻松。
李旦是轻松惬意了,其他人都懵了。
反应最激烈的非太平公主莫属。
崔湜踏到屋内的时候,正踩到一块碎陶,放眼一望,满室狼藉。
太平公主刚听到消息的时候,是决然不信的,那可是皇位,他李旦是一个皇帝,既然是皇帝,在面对这种天象的时候,怎么可能一点不发怒,还说什么:“既然天象如此,那么我便该顺应天意,将帝位传位有才德之人。”
可事实就是如此,永远都在情理之中,却让人始料未及。她高估了李旦作为一个皇帝的觉悟和对权力的渴望,而低估了李旦不想做皇帝的心意。本该是稳赢的局面,她却撞上了李旦这样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帝王。
她快气疯了。她本是形势一片大好,这个时候李旦若是退位给李三郎,她好不容易重获的一切,不都瞬间打了水漂她与李三郎争斗多时,每每有殃及性命之处,他李三郎若是登基为帝,怎么可能放过她
摔过了屋子里的所有东西,太平公主也冷静下来了,刚见到崔湜,就让他联合窦怀贞等宰相联名上书,若是不行,就上万民书,务必请圣人收回成命。同时,她吩咐侍者更衣,即可入宫面见皇帝,李三郎登基的利与弊,她还需好好地跟她这位阿兄分析一番呢。
总之,她绝不认输,更不认命。
本该松一口气的东宫,此时却愈发沉默。
李旦的这个决定实在太出人意料,以至于包括向来了解李旦心思的李成器和李隆业在内,对这一决定的真假,都分辨不清,更别说李隆基了。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