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丽正殿,李隆基便抬脚将长几踹翻:“好一个杨良媛,我竟是小瞧了她,想当初姑母收买她入东宫,想必不仅仅是因为所谓命格一说吧”
“杨良媛的确心思细腻,平日里不吭不响,可事关腹中胎儿,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武观月劝了劝,忽然抿唇一笑,“说起来,三郎既然能答应太子妃,可是已有其他的对策”
萧江沅默默地将微张的唇重新闭合。她竟忘了武观月本就是有事来找李隆基的,还没等说,她的心腹就过来传消息了,好一阵耽搁,现下自然又跟着回来了。太子和良媛为主,她为仆,他们两人都在,哪里轮得到她率先开口。
她没发觉,自己周身已然泛出了丝丝酸味。
李隆基本也是先看向了萧江沅,才发觉说话的是武观月。他不着痕迹地转过头去,望着武观月的眉眼,俊眉一挑:“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武观月长相自然不差,闻听刺眼,更似一株嫣红的芍药花,在温暖而明媚的光亮下悠然绽放:“月娘恐三郎不肯答应打掉这个可能有天命注定的胎儿,故而特意想了个法子,以作权宜之计,不过现在看来,月娘似乎多虑了。”
李隆基双眸微亮:“你说来听听”
武观月摇头道:“不如三郎与月娘背向而坐,各自用八个字写下自己的对策和法子,且看是否如一。”?“写就写。”李隆基说着便一掀衣摆坐了下去,才发觉长几已经被自己踢翻了,不觉轻咳了几声。萧江沅忙上前去,将长几扶好,文房四宝都布置好,然后开始研墨。
李隆基将自己的对策写到了面前的丝帛之上,武观月则一手持空白书卷,一手持笔信手拈来。两人同时写完,同时转身,又同时将自己写的展露在对方面前。
李隆基写的是:实话实说,昭告天下。
武观月写的则是:实事求是,开诚布公。
风格不同,殊途同归,李隆基和武观月相视而笑。
在他们书写的时候,萧江沅也在心中把自己的想法总结了八个字出来:无虚无假,不藏不掖。
此刻望着李隆基和武观月的笑容,萧江沅心中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见李隆基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那便不需要多言,武观月十分痛快地抽身而退:“月娘不方便再插手此事,既然三郎都明白,月娘便可放心地告退了。”说完便万福一礼,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丽正殿。
“若是别的人,总要回个头依依不舍地看看,她倒痛快,恨不得拔腿离开。”李隆基轻哼了一声,听殿内没有响起任何的回应,他看向了萧江沅,“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萧江沅默了默,道:“阿郎不该对太子妃说那样的话。”
李隆基神色一敛,横眉道:“你也不看看她对我说的是什么!什么叫‘虎毒不食子’什么叫东宫安危不需要一个尚未成型的胎儿的挽救什么叫历代明君没有杀死亲生骨肉而登上皇位的还有,什么叫若我不肯放过杨氏母子,她便不能继续忝居太子妃之位她都被人利用到这等地步,吃力不讨好,还可能连命都送了,自己不知道也就算了,还来威胁我这是一个太子妃该说该做的”
萧江沅淡淡道:“的确不是,但这是一个妻子该说该做的——阿郎不会真的动了休弃太子妃的心思吧”
李隆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怎么可能她是我结发妻子,在我最窘困的时候嫁给我,起初的几年因为祖母还在,她没跟我过过什么好日子,大抵是太过操劳,身子伤了根本,所以她一直不曾身怀有孕总之,无论如何,我不会轻易废弃她。有她在,我的正妻、太子妃乃至未来的皇后,都只是她一人。”
“所以阿郎最后还是答应了,其实也不仅仅是因为已经想到了可以替代的对策”萧江沅的神情流露出几分温柔。
自己对另一个女人这般看重,她不仅不生气,竟还这么高兴李隆基心里颇不是滋味,没有应声,却听萧江沅接着道:“既然对策已定,奴婢便着手去做了。”
李隆基道:“你知道是什么对策么,就着手去做”
“阿郎与武良媛所想,也正是奴婢所想。”
“哦”听闻萧江沅的心思与自己的吻合了,李隆基比方才多了几分快意,面上却不表露,“那你怎么一直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