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葛福顺立即直起身来,又惊又怒。
因有李隆基挡着,崔日用看不见发声之人。他侧过头,想去看看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便见李隆基右首的薛崇简往下挪了个位置出来。那人便从李隆基身后起身走出,坐到了李隆基和薛崇简之间。崔日用先是双目一眯,揉揉眼睛,再仔细看了看,才不可置信地道:“你……你是萧内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萧江沅语出惊人尚未解决,她的身份紧接着让众人又是一片哗然——现下世间还有哪个萧内侍
王崇晔也忽然明白,自己为何自从初见开始,就一直觉得萧江沅眼熟。他是尚衣奉御,虽时常入宫,却鲜少入内廷,只远远地看过萧江沅几眼。至于崔日用,他对萧江沅的印象还停留在则天皇后在位的时候。
那时的萧江沅穿着不合身的宽松衣服,默然立在则天皇后身侧最近的地方,小小的身子十分瘦弱的模样,腰板却挺直得如一棵青松。她总是十分守礼地垂着眸,唇边泛着一抹最合时宜不过的微笑。此时的她身姿已然长开,比从前多了几分挺拔和丰满,至少将衣服都撑了起来。除此之外,仿佛再无不同。
崔日用起初感觉,萧江沅变了好多,尤其是向来沉默的她,此刻竟然会开口,说的还是那般惊悚的大逆不道之语。他定定地看过她一眼,又觉得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只是自己无缘,未曾见过她这副模样罢了。
四顾一番众人神色,萧江沅心下一定。见李隆基抿了抿唇,当即便要开口,她忙伸手拉了下李隆基的衣袖,同时拱手颔首道:“奴婢萧江沅,小字鸦奴,内侍省内给事,见过诸位。”
其他几人本还有些不信,见萧江沅自己都承认了,这才敛了敛神色。众人面面相觑,不论闻听萧江沅所言之后,只微微挑了挑眉的刘幽求,还是始终一脸想不通的葛福顺,心里都不由涌现出一个问题——萧江沅为何会出现在临淄王身边?这个问题,他们却是不好问出口的。平日里见李隆基对萧江沅便十分不一般,再联系到萧江沅从前的身份,他们二人的关系还不够明显么,还是不问得好。只是……此番政变,萧江沅一直参与其中,是否……不大合适
刘幽求和崔日用正考虑着怎么开口,想法简单的葛福顺按捺不住了:“你真的是萧内侍就是那个以前是则天皇后面首,后来又做了安乐公主的面首,然后失踪,让安乐公主好找的萧内侍”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刘幽求转眸看向别处,崔日用则扶了扶额,王崇晔翻了个白眼,陈玄礼低咳起来,普润则有些茫然地看着萧江沅,眸光莫测。
李隆基和薛崇简相视一眼,皆好笑地看向萧江沅,只见她神色波澜不惊,淡淡一笑,道:“奴婢的确是萧江沅,曾经受则天皇后恩典,在则天皇后身边侍奉过,却和安乐公主不曾有任何干系。”
葛福顺不理会陈玄礼的低咳,道:“可是……安乐公主对你……”
萧江沅仍是微笑,理所当然地道:“那是安乐公主的事,与奴婢无关,不是么”
这样一想,他们的确从未听过,萧江沅对于安乐公主的宠爱有过任何的回应,甚至于在当年则天皇后入葬乾陵之时,她还曾当众自请守陵,拒绝过安乐公主。不过瓜田李下,以防万一,还是要让萧江沅避嫌才是。
刘幽求刚要拱手发言,便听葛福顺又道:“……也对。算了,你是便是吧。我只问你,你刚刚说的韦后和安乐公主鸩杀先帝,真的还是假的”
刘幽求默默放下手——眼下的确不是计较萧江沅的时候,还好葛福顺思想简单又直来直往,将他倒置的本末调换了回来。他终于明白,李隆基为什么在用自己这般谋臣的同时,又同时用葛福顺那样的人。他起初以为,将领如陈玄礼那样的还好,葛福顺不误事就不错了,此刻才知,他现在的这位主君看人有多准,又多么知人善用。
跟着他,果然是自己此生最正确的一次选择。
事有轻重缓急,萧江沅的事稍后再说不迟。
萧江沅微敛笑意,郑重地道:“不知诸位以为,奴婢为何要放弃大好前程,白手逃出宫来,安乐公主又为何那样费尽心思、大张旗鼓地寻找奴婢诸位当真以为,安乐公主那样宠爱奴婢么”她轻笑了一声,接着道,“不过是因为,奴婢看到了不该看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