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安青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马燃。
这种情况,他以前就遇到过许多次。
此时此刻,对方需要的是倾听,而不是建议。
“太痛苦了。”
马燃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日程表。
他呆滞地看着小本本,神色幽幽,语气没有多少人味儿,就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实在是没有办法继续忍受下去了。”
“我明白自己很弱,连余虹翼的一半都做不到,可我已经尽力了。”
“你知道吗我刚才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拿着筷子,竟然想着把它戳进自己眼睛里……”
马燃的话就像是精神病人的呓语。
支离破碎,没有逻辑性,也没有多少连贯性,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倾诉了大约十来分钟之后,马燃终于累了。
他不再发话,甚至闭上了双眼,一副养精蓄锐的模样。
颜安青叹了口气,语气温吞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比我预料中的强出很多。”
“而且,经过这次的超限训练,你的精神意志力强度会提升不少。”
“现在的情况,需要重视。”
“你已经出现了神经衰弱的征兆,有严重的抑郁症倾向。”
话音落下,颜安青的笔记本荧屏忽然切换了景象。
李严黄院士的身影出现在显示屏之中。
荧屏里的李老冷哼一声,似乎很嫌弃颜安青的说法。
他灿金的双眸之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厉色:“弱者才会患上抑郁症。”
马燃睁开双眸。
两名金瞳者的视线隔着显示屏对上。
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只是幽幽一叹:“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弱者。”
恨铁不成钢也没办法。
铁就是铁,除非回炉重造锻打冶炼,改变碳元素含量和排布,否则永远成不了钢。
这是固有属性特质。
听到两人的对话,旁边的颜安青额头青筋爆绽,似乎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
他狠狠地瞪着荧屏里的李院士,声音从牙缝里艰涩地蹦出来:“哈!你现在终于肯承认抑郁症是病了”
此言即出,李老面色晦暗,眉宇紧蹙,面上肌肉也微微抽搐起来。
李严黄院士,是颜安青初恋女友李婉的父亲。
当初李婉查出抑郁症的时候,李严黄跟颜安青在这件事上争的面红耳赤。
前者端着老父亲的架子,断定女儿太娇生惯养,其实根本没什么病,是矫情,只不过是她不愿意学习、不愿意工作的借口罢了。
于是李院士严令禁止李婉服用抗抑郁药物,并且动用自己的关系网,让她无法购买到帕罗西汀、舍曲林、西酞普兰之类的治疗药物。
他固执地认为——是药三分毒。
明明没病,只是意志孱弱,以弱者身份自我催眠洗脑,却要长期服药……
这样下去,只会伤害女儿的身体。
李严黄认为自己做了正确的事情。
“心理作用”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后来……
某天破晓时分,清晨第一缕熹微朝阳光线落在颜安青脸上。
他清醒过来,发现枕边的李婉已经凉透了。
确认属于自尽,并不存在任何阴谋。
经历这件事之后,颜安青内心的情绪变化和心路历程,着实难以向外人言明。
李婉的葬礼上,老丈人怨女婿没照顾好自己的女儿。
女婿却认为是老丈人害死了自己的爱人。
颜安青和李严黄彼此两看相厌。
若非因缘巧合在同一个地方工作,两人都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了。
话刚出口,颜安青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做了两次深呼吸,勉强平复了心情,面无表情地说道:“李院士,你想观察我的实验,可以。但请不要随便指手画脚。”
原本是话题中心的马燃,忽然成了观众。
他隐隐察觉出两人之间有些关系,又不好随意插话,于是眼观鼻鼻观心,当自己是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