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白延钊是个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人,但刘株除外。
刘株很清楚白延钊是个什么样的人。
京城显贵千千万,站在城头上随意扔块石头下去,都能砸着一个跟豪门权贵沾亲带故的人。
但是,豪门也分一二三等,世家也有高下之分。
白璧双明月,郭去千城乱。
史家阅兴亡,赵瑟正高张。
这是过去京城市井中曾广为流传的几句话,说的便是皇族之下、京城最顶级的四大家族——白、郭、史、赵。
白家是传承数百年的名门世家,素有“流水的王朝,铁打的白家”之称,现任家主便是眼前的白询;郭家是后起之秀,以武起家,家主正是郭维;史家则以文为基,不预政争,族人多有魏晋风度,淡然超脱,但史家人桃李满天下,终究不可小觑,史家上一任家主便是魏人辅的老师史照温;至于赵家,它的崛起是最不可思议的,赵俊出身歌童,后来开起了乐坊、妓院,在十余年的时间里像骑了千里马一样,迅速跻身超级世家之列。
俗话说,繁华盛宴,终有竟时。四大家族在先帝执掌朝政的数十年间盛极一时,世人趋之若鹜,四大家族的嫡系族人出门,甚至比皇族还要风光。但是新帝即位后,第一把火就烧向了这四株大树,郭家首当其冲,史家和赵家也没有幸免,只有白家安然无恙。
白家幸免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白询。事实上,虽然白家名义上的家主是白询,但早在数年前,白家已经是白延钊在管事了。白询是个顽固又傲气的老头子,若是白家在他手中,结果怎么样还真不好说。但白延钊则不同,他完美继承了父亲白询的博闻强识和母亲史家长女史敏的冷静缜密,做事进退有度,滴水不漏,像河底的鹅卵石一样不露分毫棱角。
在其他世家没落的时候,白家却青云直上,足见这个人的远见卓识和心思深沉。
刘株直直地盯着白延钊,不知想到什么,眼底深沉莫测,似是心思千回百转,良久才道:“是本王一时失言,和白大人无关。”
白延钊拱手行了一礼,动作优雅自然:“大军压境,人心惶惑,在所难免。秦王殿下宽宏大量,延钊感激在心,唯有全力守好汴梁城,以报秦王之恩。”
刘株神色依然淡淡,看不出表情:“辛苦白将军了。”
刘株向城外扫了一眼,告辞离去。白延钊目送刘株转身走远,脸上的笑意更盛。
白询冷哼了一声,向城外走去,“老夫倒是要看看,万一真的是陛下,刘株要怎么交代。”
“不可能是陛下。”白延钊眸光闪动,“刘子陂一战,官军大败,被杀得丢盔弃甲,尸横遍野。”
白询往下走的身形一顿,沉默片刻,道:“消息属实”
“千真万确。”
“陛下呢”
白延钊望着天边翻涌的黑云和渐渐暗淡的红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五万大军出师北伐,结果只有刘株带着数千禁军回来了,而且人人对战事三缄其口……”
明明说着的是令人冷汗直冒的事情,但白延钊嘴边的笑意始终不曾淡下,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
“司马株之心,路人皆知。”
白询怔了片刻,目露哀色,叹着气道:“我下去看看。”
郭维大营。
中军帐内,徐崇、魏人辅、赵俊、赵殷、李荣等一众大将都在,郭维沉痛道:“本帅自北境一路南下,意在诛小人,清君侧,但在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不料……陛下竟被小人所害。”
赵俊也有模有样地露出一脸哀戚:“是啊,想我们哪个不是忠心耿耿,一心护佑朝廷,却备受朝野猜忌,如今更是出了这档子失职的事,只怕要被天下人的唾沫淹死。”
“呵呵,失职”一直安安静静地郭知宜突然开口,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皇上与国运相连,此次……实乃意料之外的人祸,怎么,赵将军想说谁失职,想把谁推出去顶罪”
“你!大小姐不要血口喷人。”赵俊被堵得哑口无言,转而向郭维道:“元帅,末将理解您和大小姐祖孙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