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州城是蔡水河畔的一座大城,刺史府便坐落于城中,故而这座城修得十分巍峨,城墙厚重,城廓修得极高,城墙上每隔百步便设马面、战棚,城外还有阔达数丈的护城河四面围着。
郭知宜粗粗扫了一眼,便得出结论,这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
所以,李锐以少袭多的决定实在不是上策。
郭知宜叹了口气,在章渝的陪同下登上城头,向城外望去。
只见城下尘土激扬,敌军人马众多,来势凶猛,如同黑云一般向这座孤城压来。
对,就是敌军,不是匪寇!
这些人个个身披甲胄,手舞刀戟,战马不安分地嘶鸣,战车于阵前蓄势欲动。
——俨然是一支装备精良、兵种多样的正规军队!
此时此刻,郭知宜站在高高的墙头俯瞰城下,瞬间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闭了闭眼,心中一阵哀嚎,怎么活下来就这么难!看看穿越而来的这几天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章渝也看到了城下的情势,只不过他知道的东西,明显比郭知宜多。章渝面色发白道:“是方庆云的军队!”
郭知宜眯了眯眼,果然看到一片乌压压的甲士之中,一面绣着“方”字的大旗迎风招展。
她心中一片冰凉,方庆云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身居镇安节度使之位,坐拥陈州、蔡州和颍州三州之地,以刚猛著称,被誉为“北汉第一猛将”。
而李锐,纵使他后来成了大名鼎鼎的刀锋将军,远在方庆云之上,但现在的他不过十七岁,就算有两分本事也不是方庆云的对手!
难道就要命丧于此了吗!郭知宜有些不甘地想道。
…………
时值深秋,万木摇落,在一片死寂之中,角声呜呜咽咽地鸣响起来。
来了!
郭知宜看向李锐,五指紧紧抓着城墙,手背上清晰的青筋泄露了她此刻的担忧。
然而,阴暗的穹庐之下,李锐的战甲依然银光灼灼,但比战甲更耀眼的是那双锋锐的眉眼中熊熊燃烧的战意!
那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和不屈!
敌军依仗人多势众,鼓噪而前,但李锐和他的部下并不因势孤力弱而怯阵。角声满天中,他们士气高昂,如一把尖刀插入敌人胸膛,把敌人打得措手不及。随后,便是车毂交错、短兵相接,这片衰草连天的原野瞬间变成了一台巨大的绞肉机。在这里,兽性被激发到极致,人不是人,血与肉分离,头与身异处,甚至内脏撒得到处都是。
郭知宜瞳孔骤然缩紧,脸色一阵苍白,五感在迷惘之间渐渐抽离,一段相似的记忆涌入脑海:
那时也是这样的天气,残阳如血,西风猎猎,一匹匹威武的战马啾啾嘶鸣,一个身穿银白色战甲、带着面具的女子骑在最前方的高头大马上。女子一声令下,战马便如离弦之箭冲入对方战阵,马背上挥舞着的刀戟,马脖子上戴着的铁项圈上的尖锐铁刺,都在不停地收割生命。她从没想到,人的身体是那样脆弱,像一个个大号的血袋,一戳就破,血浆四溢。
她痛苦地摇了摇头,从血色弥漫的记忆中清醒了过来。
&n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