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殷勤,可苏酒无动于衷。
马车行了一段路,苏酒忽然道:“被萧廷琛打压的世家权贵,都官复原职了吗”
容徵:“是。除了被他诛杀全族的十几户世家,其他都被重新启用。萧廷琛手段狠辣,在他执掌权势的短短几个月内,提拔了不少寒门子弟,占据了朝堂里各个重要官职。世家被排挤,怨气与日俱增。他倒台,不过是时间问题。不过,那些寒门子弟倒是挺在意他的,听闻即使被罢官,也仍旧四处奔走,似乎要为他伸冤。”
苏酒抱紧了纸袋。
她并不知道朝堂上这些事,更不知道原来萧廷琛诛杀世家之后,还曾提拔过无数寒门子弟。
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那年金陵的冬天。
他们跪在舍长司独数的墓碑前,萧廷琛难得认真,他说:
——如果这人间不能令他满意,咱们就替他毁掉这人间,建立他心向往之的大同。如果百姓愚钝麻木,咱们就替他传播教化,梅花傲寒,春风化雨,他不会枉死。
——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她一直以为,那个狗男人利欲熏心,早已忘记初心。
可如今看来……
他所做的一切,其实是在摧毁长安城的世家权贵吗
他想让那些凭借真才实学通过科考的寒门子弟,也能坐到真正的官位上。
他想改变大族当权的世道……
只是他的手段,到底过于残暴了。
少女心中,弥漫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
正思量间,马车在大理寺衙门外面停下。
容徵下了车,朝她伸出手,“苏妹妹。”
苏酒没有搭理他,自顾下车。
容徵领着她朝水牢方向走,口吻温柔,“这两日,他受了些罪,苏妹妹看见了可莫要心疼。更别怪我心狠,我也是奉命行事,为了早日拿到他签字画押的认罪书罢了。”
苏酒静默。
她知道萧廷琛落在容徵手上,会落得怎样下场。
只是……
不知道该骂一句活该,还是该道一句可怜。
水牢建在大牢最深处。
容徵带她穿过黑暗潮湿的甬道,停在牢门前。
牢头打开厚重铁门,浓浓的血腥味儿立即扑面而来。
容徵笑道:“我陪苏妹妹进去。”
苏酒:“不必。”
“赵太师得知我曾放苏妹妹单独进去,非常生气。容家和赵家现在并非合作关系,我可不敢叫他寻到我的错处。”容徵抬手,“苏妹妹请。”
苏酒很明白,容徵是故意想和她一起进去。
他想借此羞辱萧廷琛。
少女敛了裙裾,踏进水牢。
四面的火把照亮了这座地下水牢。
萧廷琛的手脚依旧被铁索绑缚,下半身完全浸泡在水里。
他低垂着头,蓬乱的长发遮挡住了他苍白的脸。
赤着的上半身新旧鞭伤纵横,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满池血水,污浊不堪!
他从没有这样落魄过!
苏酒连呼吸都变得紧张,“萧廷琛……”
男人仿佛没听见。
“萧廷琛……”
苏酒捂住小嘴,声音发哑,带着一点哭腔。
可是那个男人依旧没反应。
苏酒急了,突然哭着大喊,“萧廷琛!”
铁链晃动。
狗男人似乎终于听见她的唤声,勉强抬起头。
俊美白皙的面庞上溅满鲜血,他龇牙一笑,火光中宛如妖孽,“老子又没死,苏小酒,你哭什么丧”
他承受着刻骨铭心的痛苦。
却依旧笑得出来。
苏酒小脸绷得通红,因为泪水的缘故,恰似风雨之后的娇嫩牡丹,格外叫人怜惜。
她紧紧扯住襦裙系带,根本没心情跟他说笑。
容徵漫不经心道:“苏妹妹这一趟来得正好,我想请你为我劝说一下怀瑾兄,趁早画押认罪。另外,我还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