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正,王克明起身前往金銮帐,天子每天晚上都会赐宴,与他、苗铁山、齐新文边吃边商谈军务。王克明赶到的时候,苗铁山和齐新文已经早到了一步,正在和天子说话,这两人都是天子的心腹,和天子说话没有普通臣子那种拘束,大帐内有说有笑。
“克明来了,摆膳吧,边吃边聊。”石方真吩咐道。行军在外,吃食不可能讲究,简单的一荤一素一汤,还有一碟沾酱,新烙的薄饼就大葱,没有酒,就在比起普通将士不知道好出多少。
吃饭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语”,苗铁山是方州人,煎饼卷大葱沾酱吃得那叫一个香甜。等两张饼下肚,苗铁山抹抹嘴道:“万岁,出来两个月才走出来一千来里地,照这个速度咱们可打不到漠人的王庭,北漠这鬼地方冷得快,九月就可能会下雪,中秋节前一定要回军,要不然将士们可受不住冻。”
出师不利回军是忌讳,苗铁山毫不在意地说出来,因为他知道眼前的天子希望武将们表现出忠勇和憨直。对于天子的御驾亲征,在座的三人是同一个心思,脱了裤子放屁还挂烂了裤裆,说不出的腻味、烦心。
齐新文丢了安南大都督的差使,好在他是太子府的老人,石方真小小地责备了几句便让他到镇北大营带兵,相比苗铁山的直言不讳,齐新文多了几分小心。见天子看向自己,齐新文丢开手中饼道:“万岁,我没来过北漠,不过听申国公和老苗都说这个地方冷得邪乎,这次出征咱们带的辎重可没有冬衣,不能不加小心。不过现在才是六月下旬,离中秋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再往前走走,要不然别说万岁您,十八万将士都有所不甘。”
不甘心,这句话说到了石方真的心槛上,准备了二十余年,国库为之一空,耗费了无数粮草和物资,就这样收伏了几个小部落回去,怎么向文武大臣和天下百姓交待。
看了看低着头喝汤的王克明,石方真沉声道:“申国公,你是三军统帅,你是什么看法”
王克明心知肚明,自己虽然是三军统帅,跟这位天子还是表兄弟,但在天子的心目中还比不过苗铁山和齐新文。斟酌了一下,王克明开口道:“臣赞同苗大将军的说法,我军行进过慢,恐怕在天气变冷之前无法到达北漠王庭。”
不等王克明说完,石方真冷声道:“你是三军统帅,如何行军打仗是你的职责,大军行进速度过慢,你难辞其咎。”
王克明有苦说不出,心想要不是您老在军中,大军早就突至二千里了,说不定先锋都抵达北漠王庭边缘准备开战了。石方真继续道:“朕知道你有所顾忌,朕早就说过,只要留下二万人马护卫,你只管调兵遣将,放手去做。”
这话说的苗铁山都听不进去,留下二万人马护驾,要是让北漠人知道抄了老底,把天子捉了去,那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功高莫过护驾,哪怕寸功没有,也不能让天子担风险。
苗铁山和王克明曾并肩作战,战场上建立起的生死交情,见申国公尴尬,
笑着替他解围道:“万岁,末将可要替申国公报屈,您的安危可是重于一切,北漠逃不掉,今年平定不了来年再来,可您要是有一丁点儿闪失,臣等可就百死莫赎。申国公这样用兵已经是将万岁您置于险地,北漠与中原争雄千余年,臣还从未听说过哪位天子亲征千里之外。要是换了臣作统帅,顶多让您深入北漠六百里,入敌境六百里,降伏数十部落,这战绩已是前无古皇了,万岁您得留点功劳给后世子孙啊。”
“哈哈哈,你这个苗黑子,不会掉文就不要犯酸,什么前无古皇,把朕笑死了。”笑声中,王克明感激地看了一眼苗铁山,感谢兄弟解围啊。
帐外的侍卫进来禀报:“暗卫镇抚黄喜求见。”
“让他进来。”
帐帘撩起,一袭青衫走了进来。数月功夫,黄喜瘦得如同竹竿,脸色青白,两只眼睛却闪着针尖般地光芒。王克明、苗铁山和齐新文都冲黄喜点头示意,这位黄公公手下的暗卫,深入北漠打探情报,进军以来,已有百余名暗卫死在草原之上。
这位黄喜公公,跟随大军行进,每天休息不到三个时辰,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分析收集到的谍报上。去伪存真,谍报化为大军进击、前进、防御、突袭的依据,此次北伐,漠人的偷袭从未见效,大军的死伤率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