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公公尖细的语音如同利刃在瓷器上刮过,让人从骨子里生出一股慄意。
碧玉坊是河东崔氏的产业,胖子崔华明是都器监监正崔华望的从弟,在京中打点碧玉赌坊已有十余年,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贩夫走卒都打过交道,算得上见多识广,眼前这位却让他有些吃不准。嘴上无须,声音尖利,崔胖子心头一动,再打理江安义,面色黝黑,那双手却白净,分明是脸上化了妆。
世间不乏拍马讨好之人,崔华明身旁的宁管事先急了,喝道:“大胆,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今天你还想平安走出大门吗”
常公公冷笑连连,道:“咱家倒要看看碧玉赌坊能奈我何”
咱家,崔华明目光一跳,再不怀疑。胖脸上换上笑容,陪笑道:“尊客误会了,碧玉赌坊向来以诚信自居,认赌服输。来人,取二十万两银票来。”
众人愕然,原以为一场龙争虎斗化为春风细雨,不知崔老板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江安义示意常公公收好二十万两银票,站起身道声“叨拢”,三个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碧玉坊。身后,崔华明脸上的肉直抽抽,他还真没看到过这样的人物,不过江安义三人有恃无恐的表现反倒更加坐实了心中的猜测。
宁管事偷眼见崔老板咬牙切齿,低低地声音道:“崔爷,要不要我带几个人跟上去摸摸底,方便的话就把钱带回来。”?崔华明思忖了片刻,道:“你带两个机灵点的跟在后面,不要动手,看清他们的落腿处后回报我,不要急着动手,这京中藏龙卧虎,别撞了过江龙。”
宁管事招呼了两个人急冲冲出门,也不用跟踪,只见江安义三人出了碧玉坊,直奔百步外的云山坊。宁管事心头暗震,这几位到底什么来头,崔爷看样子对他们颇为忌惮,这几位从碧玉坊赢了二十万两走,看样子还不过瘾,看样子今夜常乐坊要一片腥风血雨。
严格意义上来讲,江安义恩怨分明但绝不是个大度的人,谁对他好自然全力回报,如果谁得罪了他或他的家人朋友,江安义向来是以牙还牙,这一点侯七、章天锋、张伯进等人都用血的教训证明过了。
程希全仗着权势砸了香水铺,又设计陷害余庆乐和李世成,江安义还差点因此而走火入魔,一桩桩江安义都铭记在心,只是两者间实力相差太大,江安义一时无力反击。此次因为赈灾朝庭需要银两,天子许诺照看其家,没了后顾之忧的江安义立时找准机会向程希全伸出爪牙。
云山坊,帮助程希全设计余庆乐,因屋及乌,江安义连云山坊一起恨上了,别的赌场只收二十万两,云山坊没有四十万两不下桌。
贵宾室,云山坊连换三名荷官,阻挡不住江安义的胜势。常公公和张延方都眉开眼笑,天子給的银子不敢动,自己身上带着百把两银钱跟着下注,也发了点小财,从百两翻了好几番,这趟差够美的。
江安义的桌上已经堆起老高一层银票,除去二十一万两本钱,云山坊已经赔出四十二万两了,看着对面面无人色的荷官,江安义笑道:“常管家,差不多咱们该走了。”
常公公小心地数了数,这一大堆银票怀里已经揣不下了,张延方脱下上衫,换成包袱,将银票斜背在肩头。
看客如山,将整个出路阻得水泄不通。人群中宁管事目睹了江安义大杀云水坊,惊得直抹冷汗,看来这个黑脸公子对碧玉坊还算照顾,云水坊可惨了,四十多万两银子,半年的收入都赔进去了。
这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连宁陵郡王的面子也不給,看来崔爷的小心真没错,相比宁陵郡王,崔家还是差了些。
整个常乐坊都轰动了,上至赌坊老板,下至一般赌客,都知道今夜常乐坊来了三名赌客,已经从碧玉坊和云山坊赢去六十多万两银子,看样子意犹未尽,接着向千金坊而去。
看着身后跟着数以百计的人群,常公公尖声低笑道:“江安义今夜算是名动常乐坊,咱家跟着你也威风了一把。出来的时候冯公公拜托咱家向江大人转句话,千金坊还请江大人高抬贵手,冯公公日后定有答谢。”
闻弦歌而知雅意,不用说千金坊铁定与冯公公有关联了。江安义的脚步在千金坊前停下,只见千金坊大门前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数十名汉子,正中一人绸布长衫,手捧着个木盒,对着江安义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