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驽轻轻点头,“有时候我们培养一件事或者一个人并非是为了获得作为己有,而是为了能卖一个更好的价钱。”
谢暮烟微微一笑,“事实虽是如此,可掌门若是敢当着众人的面说这些话,只怕会寒了众人之心,不利于凝聚掌剑门上下人心。”
刘驽扭头郑重地看向她,“我的意思是这样做是一个痼疾,必须得到改变。若是一个人必须依赖一些见不得光的伎俩和毫无原则的手段方能立足,那他又有甚么资格逐鹿天下”
谢暮烟轻轻叹了口气,“掌门若是这样想,只怕会成为下一个王道之!”
王道之自从自我封印后,便从圣人之位跌落,成为天下人口中的笑柄。谢暮烟的这个譬喻不可谓不深刻,同时兼有辛辣意味,意在提醒刘驽千万不可意气行事。
她之所以当着刘驽的面说出这样犯上的话,乃是凭着多年前对这个男人的了解。因为这实在是个过于多愁善感的人,常常在关键时刻一味忍让,作出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刘驽微微一笑,“王道之有甚么不好,只不过他未得其时而已。你用道之先生来说事,简直是高抬我了。”
谢暮烟未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迈步走在刘驽前面,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默默前行。
刘驽从后面盯着谢暮烟的背影,心情有些悲哀。他倒不是对此女有甚么看法,而是情不自禁地恨上了自己。
他好像被甚么不可知的力量掌控住了灵魂,常常言不由衷,说出口的话并非自己真实的想法。
刘驽像是一颗成熟在秋天里的核桃,脆弱得只能用坚硬的外壳保护自己脆弱的内里。这层外壳名叫虚伪,听说去令人恶心,却偏偏很实用。只要用过一次,就肯定会继续用下去。
假若刚才谢暮烟没有提出放弃颜锋,他也会采取同样做法,只不过手段会更隐蔽些罢了。可谢暮烟的一番话正好给了他借坡下驴的机会,并且出于性格中的某种劣性,他还借机给自己抹了一层金。
“或许当年耶律适鲁也是这样想法吧”刘驽不禁暗自揣测道。
根据他从董能那里收到的密报,谢暮烟这几天甚是勤政,将掌剑门内务打理得有条不紊,刚才她那番话应该并无犯上的意思,只是一名旧人的诚挚之言而已。
即便刘驽通过权力制衡掌控了每一个部下,他仍不敢完全信任一个人,连谢暮烟也不例外。
他好像患上了一种叫怀疑的病,自从步上高位后这种病便愈发严重起来。
走在前面的谢暮烟或许并不知道刘驽心中的这些想法,换个方式说,她是个聪明人,即便知道刘驽的想法也绝不会说出来。这种简单傻直的做事方式,绝不应该出自一位大唐宰执之女的手。
两人默默走动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刘驽觉得时间过得甚慢,简直比得上度日如年。正在他发呆之际,谢暮烟突然回过头来。
“掌门,属下觉得自己该回去了”
“这么快”刘驽微微一愣。
“是啊,在城墙上走了这么一圈,属下已然明白掌剑门哪些物资紧缺,该尽快去准备了。”谢暮烟嫣然一笑,“等雪天稍微放晴,义军便又该攻城了。虽然颜烈
答应继续坚守长安三个月,但是我们也该为自己做些准备,以便未雨绸缪。”
“大仆射所言不错,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刘驽微微一笑。
“一个人”谢暮烟不禁发问,“这个时候去见一个人,未免有些浪费时间,难道比为掌剑门在战前整理物资还要重要”
“是的,如果这个人肯帮助我们,那么黄巢大军必败无疑。”刘驽言之确凿。